秋去冬来,时间如水流逝。
高中状元的姚凌云,入户部,掌全国疆土、赋税,稳固大襄咽喉。
其他高中的举子们,或入翰林,或进六部,皆以自身才学报效朝廷。
一切有条不紊地前进着,整个大襄政治清明,呈一派河清海晏之景。
然这年冬天却格外的寒冷,尚未立冬,洋洋洒洒的雪便已飘了一场又一场。
这一日,天候阴沉,灰蒙蒙的苍穹下,六菱形的雪花带着弧度似地从空中飘零降落,撒下一地银白。
在府中闲着无事,一时兴起欲出门踏雪的燕煦,在于庆源地张罗下被包裹成一只洁白无害的圆润大团子。
燕煦对此表示过抗议,却也奈不过于管家的一意孤行。
圆润的团子燕煦跨步从厚厚的积雪上走过,脚踩雪地的奇特质感令他不自主地缓下了脚下的步伐,一步一顿,直至慢慢停下。
“殿下?”身后为燕煦打伞的于庆源见状,不由诧异问道,“怎么了?”
停步的燕煦,环视着周遭一地落白,少时燕辰趁启帝不注意偷偷带他出门踏雪看梅的回忆不由被唤醒,本无表情的面目不觉柔和开来。
“差人进宫转告大殿下,就说本皇子要入宫看望。”
说话间,燕煦转身回头,他的眼里,隐敛着期盼,嘴角亦沾染着欣悦的微笑,看得于庆源神色一黯,不过仅一瞬间,于庆源又恢复了往常的一丝不苟,一板一眼接道:“是,那殿下今夜还回府吗?”
“不回了。”燕煦摆摆手,“你也不用跟着,回去吧。”
于庆源摇头:“雪虽不大,但落到身上终归不好,我送殿下上轿。”
燕煦睨了他一眼,笑了:“随你,我看你这辈子是摆脱不了老妈子的命了。”
于庆源神色不变,声色亦无变化,说道:“殿下若能乖巧听话一些,不要一时一个主意,那我也不必如此操烦。”
燕煦面上笑意不减,只意味变了,有点嚣张,带些揶揄,但没有丝毫恶意,轻轻哼了一声,颇有些无理取闹道:“可我觉得老妈子庆源挺好的,看来为了维持你这种状态,本皇子以后还需要更任性一点才行。”
于庆源看着他,无奈摇头。
“小心脚下。”
东宫。
燕辰正提笔舔墨,凝神注力,笔落均匀而走,墨迹蜿蜒苍劲,笔走游龙间,屋外宫人轻声来报,四殿下来访,已从府邸出发,不刻便至。
燕辰点点头示意对方下去准备,最后一捺收尾,将笔悬回笔架。
倒是本靠在榻上看书的姚凌云倾身站了起来。
“怎么?”燕辰不由问道。
姚凌云耸了耸肩,说道:“四殿下既然要来,那我还是先回府吧,左右时间也不早了。”
燕辰看了眼昏沉的天色,略一琢磨,颔首赞同,笑道:“真不知你们两是不是八字不合。”
姚凌云也跟着笑了起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看是的。”
燕辰:“能揽天下人心的寻公子,却败在了四弟手上,这于理不合啊,寻卿不打算努力努力,争取将这八字导回正途?”
“殿下怎知微臣没有努力?”姚凌云长长叹息了一声,再道,“要打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如同治病,讲究循序渐进,而我现在,正处于这个治疗的过程之中。”
燕辰一脸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而后道出疑问:“那为何本皇子看不出丝毫成效?”
“实在是令弟太过狡猾了,我进他退,我疲他扰,真真是令人头大如斗,故而微臣才会断言,我与他,八字不合。”
“那寻卿要放弃了吗?”
“当然不,但需要换种方法。”姚凌云扬了扬眉,说话间已转身外走。
“愿闻其详。”
随着姚凌云向外跨步,燕辰亦抬步随后相送。
房门打开,寒意与屋内的暖意骤然相触,瞬间鼓起宽大的袖袍,先于燕辰几步的姚凌云顿步回首,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别送了。
“无视他喽,在战略上重视他,但战术上,要彻彻底底地藐视他,不能让他再觉得自己已处于优势地位,否则他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话毕,姚凌云抬步走下台阶。
燕辰立于阶上,含笑看着对方一步步慢慢走远。
直至姚凌云的身影完全消失,燕辰也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门边等着。不出一刻钟的时间,视线内,燕煦由远及近,缓缓走来。
当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无论入眼的是何种景色都是美丽的,就连经路人来来去去,被践踏的毫无美感的雪地也是如此。
经长街,入宫门。
燕煦步下轿子,拾阶而上,远远的便见有人立于门前相迎。
那道身影甫一映入眼底,便灼烧着燕煦的瞳孔,直直的闯入他的内心深处。
燕煦灿然一笑,加快脚步上前。
“大哥!”
“慢点,雪地路滑。”燕辰嘴上嘱咐,人亦上前几步,伸手相迎,随后引人入内,并帮他解了大麾交由一旁的下人,落座后当即有人奉上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