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姚凌云趁着众人都没注意,悄悄起身离席。但他也没走出太远,只是来到中庭,打算站一会儿醒醒酒便回去。
已是秋末,寒冬将至,扑面而来的风,冷而刺骨。
中庭的中央位置,种有红梅树。
时未入冬,故而眼下之景,没有红梅,只有枯枝。
有风吹过,树枝咔咔作响,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森然趣味。
就在姚凌云看着眼前景象,自得其乐间,身后忽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闻声回头,看到来人,姚凌云有一瞬诧异,可稍一琢磨却又不感意外了,微躬身行礼道:“四殿下。”
燕煦含笑上前,甚是关切道:“寻公子,你还好吗?”
姚凌云满面微笑,不卑不亢回道:“托殿下的福。”
燕煦深感欣慰:“没被灌到不省人事,确实是托本皇子的福。”
姚凌云亦深有同感,点了点头:“只头晕眼花,脚步虚浮,的确是托殿下之福。”
夜风冷而秋意浓。
风姿迢迢的二人对立静站,又都面含浅笑,观之很是和谐,若忽略了他们口中所说之言的话。
“本皇子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便是寻公子你也不例外。”燕煦脸上的笑纹逐渐敛下,苦恼之意默默腾起,“而我实在是不忍心折了寻公子你的福气,作为交换,不如你告诉我,你和父皇有何约定吧。”
姚凌云闻言,很给面子的也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来,而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神色一亮,欣喜道:“臣和陛下立有约定,那便是沾了陛下了福气,有陛下的福气护持,再承受点殿下您的福气,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殿下不必担心。”说着,姚凌云微微俯身,“不过,寻还是谢过殿下挂心。”
无端受了一礼,燕煦当即拉下脸来,仿佛终于绷不住了似得,目光冷冷地瞥着姚凌云,不发一言,随后冷哼一声:“父皇的福气岂是你能承受的?。”
“无论能否承受,陛下既赐于我,那姚寻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将之抛下。”姚凌云娓娓道,他说话的声音柔和、悠扬,很是好听。
知他不会告诉自己,燕煦也不着急。
其实燕煦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启帝和姚凌云究竟约定了什么。
燕煦与其他人不同,他有的是时间,他等得起。
人所有的希望都藏在等待里面,只要愿意付出等待,那希望迟早会来。
所以燕煦不急。
他之所以会站在这里,只是顺应了心下的第一想法罢了,想什么就做什么,备受众人宠爱的四皇子一向如此。
最讨厌的姚寻和最敬爱的父皇之间存有不为人知的约定,他不来问,反而更惹人疑窦。
“你不告诉我拉倒,我改天自己找父皇问去。”燕煦摆出一脸我也要和父皇做约定的表情,又是一声冷哼,完了拂袖走人。
姚凌云注视着燕煦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寻公子真是好雅兴,放着鲜花美酒不赏,偏偏到这来欣赏这光秃秃的枝丫。”
刚走一个又来一个,不过欲得片刻安宁罢了,何时也变得如此艰难?姚凌云心下叹息,可还是回身笑道:“你不也一样吗?”
彦清步步走来,不紧不慢,悠然自在,在距离姚凌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漫然一笑道:“总角之宴,中规中矩,总是比不得私下相处来的轻松自在。”
姚凌云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放达不羁,彦大人好气度啊。”
“诶。”彦清抬手制止,“公子这声大人未免叫的太早了些,在下实不敢受。”
话虽如此,可彦清面含微笑,出口的声线亦是不疾不徐,完全听不出半分不敢受的意思。
姚凌云偏了偏头看着他,也懒得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与他多做纠缠,顺着对方的话题,故作不解笑问道:“会早吗?”
二人相隔几尺,对立而站,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有风拂来,夹杂着不少凉意,四周很安静,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阵阵欢笑之声。
未等人答,姚凌云上下打量着彦清,继续侃侃而谈道:“书生过于迂腐,与公子通达外放的个性极不相符,而侠士又过于豪放,和公子的儒雅形象亦不相匹配,故而寻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唯有这声大人最是适合阁下。”
哈,彦清轻笑出声,状似钦佩道:“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寻公子却已历经思来又想去,脑子转动了一个来回,真不愧是圣上所亲口御封的天下第一才子,心思之巧妙果真当世无人能及,在下佩服。”
姚凌云扬声一笑:“彦兄谬赞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不卑不亢,从容有度。
“哈哈哈哈,寻公子好口才,亦好气度。”彦清抚掌赞叹,脚下不紧不慢得又抬步靠近一些,挑了挑眉,“然当日欺瞒之事,寻公子不打算解释一番?崇志兄那几日可是心心念念等着公子来寻啊。”
姚凌云闻言两手顺势一摊,眨了眨眼,无辜道:“在下名寻,字凌云,一直以真名结交,从未刻意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