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煦轻笑,状似毫不在意道:“幼时,父皇时常会对我说,那些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太过容易领悟的道理,实际上并非真有所得,逆境方能使人成长。”燕煦抬手,悠哉哉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执杯浅抿一口,继续开口,“我觉得父皇说的很有道理,这些看似理所当然应该属于我的势力,实则偏偏不是,可那又如何?”
最后五个字,与他的外表截然不同,极尽狂傲之能。
李青一言不发,眼里却闪着流光,直勾勾地盯着燕煦打量。经此一遭,虽已知晓此子善于算计,能忍人所不能忍,但听闻此言,李青心下仍是一跳,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他。
“然也,那又如何?咫尺之间,尚且诸事难料,更何况眼下这棋局,才刚刚开始。”李青拂袖起身,躬身一礼道,“能得殿下青睐,青甚幸也。”
这一次燕煦只是坐着,微抬了抬下巴,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在他身后,一株怒放的紫薇花,横跨窗户而入,在微雨的映衬下,与其主人一般艳得凌厉,傲的锋锐。
相谈许久,李青才告辞离去。
起身送他离开的燕煦,在回身的瞬间,便看到了早前由他自己所亲手造就的,一地的茶壶碎片,内心蓦的起了一阵翻腾,来来去去地疼了好一阵也未得改善,头痛欲裂,稳站的双腿仿佛突然间承受不住自己的体重一般,整个人又缓缓地坐回榻上。
呵,公平?这世上何曾有过公平!
雨后空气异常清新,蝉鸣声此起彼伏,嘈杂而热烈,吵的人分外头疼。
“宣御医,我头疼。”
才从外面回来,便被于管家吩咐在门口伺候着的侍从小林子闻之忍不住一脸懵,这不是昨天晚上才疼过,怎么一天不到又疼上了?
“殿下又头疼了?”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随后室内多了一个蓝衫文士,四十岁上下,正一脸关切地站在一丈以外,注视着燕煦。
看眼来者何人,燕煦心下一寒,难道被发现了?
心下鼓噪,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特别幼稚地扭头不理人。
沈迁见此情形,不由失笑,再看了眼地上破碎的茶壶,心下当即松口气,终究还是孩童心性啊。
沈迁,本是左相宁永忻府中的老人,自幼与左相和宁贵妃一同长大,是以燕煦搬出皇宫入住四皇子府邸时,宁贵妃便安排他一同前往,以便照顾亲子,传道授业。
但燕煦内心十分清楚,沈迁在此,说得好听点是授业,难听点是监视。
母妃和舅舅他们半点也不希望自己夺嫡争位,甚至还派人监视。
呵。
而沈迁,会在此时到来,也确实是听闻燕煦在府中会见朝廷官员,才特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的。
但见了这一地狼藉,以及四殿下一脸不忿的模样,也便放心了下来。
如此情景,当是不欢而散了吧。
况且李大人不比其他官员,乃朝中清流,就算有私交也是无妨。
“我本来没事,看到你就有事了。”燕煦仿佛刚受了极大的委屈,颇有些胡闹地哼哼唧唧道。
“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宣御医。”沈迁对燕煦这种态度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指着一地狼藉,对屋外的二人道:“再将这些清理了,免得伤着殿下。”
一切安排妥当,沈迁将视线重新移到燕煦的身上,道:“听说刚才宗正少卿李大人过府来了,不知与殿下谈了些什么?怎会弄得一地狼藉?”
“怎么?本皇子与他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也需要向你报告?这是你府邸还是我府邸?”
“殿下,迁并无此意,只是贵妃娘娘与相爷将殿下交给学生指导,那迁就有责任顾全殿下的安危。”沈迁一丝不苟,从容不迫。
“我的安危?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与其在这担心我的安危,还不如去担心担心他的。”燕煦冷哼了声,心下明了对方只是前来观望,也便不再多想,安安心心地耍起性子。
“殿下,李大人乃朝中重臣,不可无礼。”听他此言,沈迁当即沉下脸。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不会找人套他麻袋的。”
“殿下!”
“啊,沈先生,我头好疼。”燕煦抱着脑袋,倒塌上,嗷叫着,“疼死了。”
“你。”沈迁无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