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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1 / 2)


直到院试考完,从考场里出来的薛襄,才算是感觉到了自己身心的疲累,回家后足足睡了两天,又起身跟着薛沛一起去看那十亩桑基鱼溏的成果。

今年都没怎么采桑叶,两排桑树长的很好,枝条都抽出不少,现在已经足有一人半高,绿盈盈的肥厚桑叶随着微风沙沙做响。绕着桑树的是四尺左右的水渠,里头放养的鱼苗已经一巴掌大小,不时的浮到水面,啜食掉在上面的桑椹。

稻子已经可以收割了,看那沉甸甸的稻穗,头一季稻子的收成应该不差。

“兄长,划出那么多地方来挖渠种树,卖鱼跟桑叶的钱,能抵得过种稻的收成吗?”

这个问题好几个老佃户都问过薛成了,薛沛回答起来很是自信:“鱼溏里养的鱼苗,今年还要买,从明年开始就不用再买。桑树前些日子产的桑椹,让薛坚几个送进城里果子铺,虽然只有五两银子,不过也算是看到了收益。”

开桑基鱼溏,想一年就见功是不可能的,不过两三年后,就可以见到收益了。当着薛襄,薛沛也不隐瞒:“我做这个,一是给自己找些事干,二来也是觉得可以慢慢自己养蚕、织绸,到时卖到各地,那才是收益的大头。”

薛襄也没问薛沛上哪儿去找会织绸的人——他觉得自己兄长想做的事情,到目前就没有一样做不成的。再说自己院试的问题也不大,哪怕是桑基鱼溏不成,有了秀才的功名,自己免除的税赋,也足够平这十亩地的亏空。

等到开镰后,上称一称,改做桑基鱼溏的十亩地,打出稻子的产量,与别的田里十亩的产量持平,这就足够让薛襄觉得惊奇了——别的田里十亩地是实打实的十亩,可是这十亩地,却差不多用了一亩半地来种树、挖渠。

看来兄长的决定是正确的,薛襄对自家兄长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新高度。等到庄子里稻谷全部归仓,薛沛没有第一时间让人卖谷,因为薛襄果然中了秀才,算是搬到庄子里的头一件喜事,要好生贺一贺。

薛姨妈的心里有些泛酸,却也得打起精神来张罗:现在薛襄的身份,说起来比薛沛还高些,日后可能更高。她做为一个渐渐合格的主母,要为自己儿女着想,跟薛襄一房弥补好关系。

可是庄子离城这么远,周遭住着的除了他们身份算高些,剩下的就是金陵城内各家的庄头,应该来不了多少人。薛姨妈现在已经知道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准备的东西不是很多,不想到了正日,庄外竟陆续有马车来了。

人都到了庄子外头,总不能还把人赶回去,得考虑日后庄子里产出东西的销路不是。薛沛一面让人快些去附近村子里多买鸡鸭,一面带着薛襄与薛蟠两个到庄外迎客。来的都是附近庄子的主家,而非庄头之流,很是让薛姨妈吃了一惊。

“这有什么难猜的。”薛沛等人客散后,惬意的品了口茶,才向薛蟠道:“你可想明白那些人是从哪儿得了咱们家宴客的消息?”

薛蟠很严肃的答道:“院试一过,就会张贴中秀才的榜单,那些人见到榜单上有二叔的名字,想着咱们家已经有再起之势,正好借两家的庄子相邻,提前跟咱们打好关系。”

这话说的薛沛很是点头,薛襄面上就有些泛红。薛姨妈看了看小封氏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心里那股酸意更浓。难道自家日后真得仰薛襄这个庶子的鼻息了?

“收起你的小心思。”薛沛直到薛襄带着媳妇儿子回了自己的院子,才向着薛姨妈道:“现在咱们只有薛襄可以相互扶持,你若是还想着怎么压他媳妇一头,耍什么长嫂的威风,别说我不给你留脸面。”

薛姨妈自以为已经掩饰的很好,不想还是被老爷看出了端倪,脸色就有些发白:这半年老爷才对她好生说过几次话,她不想再自己憋在屋子里没人理。

打压了薛姨妈想掐尖要强的心思,薛沛便让人趁着第二次插秧之前,把庄子里所有的田亩,都改成了桑基鱼溏。庄子里的佃户不够用,也不知薛成是从哪儿雇来了几十个农夫,用了不到十日,便改建好了。

至此时,薛沛才又把薛襄叫到自己的书房,告诉他自己觉得他今年最好不要参加秋闱。见薛襄不解,薛沛递给了他一张地契,地契是离此地二十里外的一个庄子,比现在住的庄子大了一倍。

薛襄进入了与兄长谈话的日常蒙逼模式,想不出自家兄长突然拿出这么一张地契是何意,更多的是想不明白这地契是哪儿来的。

“这个是你中了秀才,奖励你的。”薛沛笑着告诉薛襄。

薛襄一下子急了:“兄长使不得,咱们还没分家,再说家里也没有多少银子,我不能收。”

薛沛摇头,示意他听自己说下去:“你也知道,前任知府将原来买股的银子还了我。这本是意外之财,与其慢慢花用了,不如置些有出息的产业。正好你现在也有了秀才功名,可是拿来用用。”

薛襄这才发现,地契上还真是自己的名字,又感动的一塌糊涂:“兄长——”

薛沛假装搓了搓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大男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庄子,就喜成这样,日后让我怎么敢把好东西交给你。”说的薛襄不好意思起来。

“你听我说,这庄子虽然给了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如现在庄子一样,都改成桑基鱼溏,就让薛坚去给你看着,你觉得可好?”

好,怎么不好,现在别说让薛襄只是把刚到手的庄子改成桑基鱼溏,就是让他一个人去挖渠,他也会马上去做。

薛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桑基鱼溏建效不快,要推广起来并不容易,只能慢慢以点带面,让周围的人看到实效,才能大规模的推广。等到桑基鱼溏推广开了,这一片的产量都上去了,薛沛再往空间里收物资,才不容易引人注目。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薛襄若是去了二十里外的雾李庄,跟甄士隐读书的时间势必不能得到保障,因此薛沛才说不让他参加今年的秋闱。

并不是薛沛突然不知道轻重缓急,而是他听甄士隐之意,薛襄今年参加秋闱的话,中与不中在两可之间,不如再等一科,把基础打得牢固一些更有把握。

薛襄去了雾李庄,薛成也启程去了京城——京中的铺子已经开了快一年,也得让薛成去看看守铺子的人可还老实。再就是让他顺道看看,现在京中都时新什么花色,好为明年的纺绸做好准备。更重要的是,得在京里置一处合适的宅子,以备将来薛襄与薛蟠两个进京之用。

把能用的人都派出去,薛沛自己就得亲自监督着庄子里的事。好在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庄子里的一切都上了正轨,并不用他多操心,可以利用空余的时间,替宝钗与英莲两个开起蒙来。

虽然薛沛本身不是学中文的,可是他脑子里有贾敏、张夫人两大才女的记忆,给两个小女孩开蒙还不是什么难事。又因两个女孩开蒙,觉得自己孤单的薛蟠蝌,每天都跟在堂姐身后蹭课,薛沛只要他不哭不闹也就由着他跟着。

及至薛襄把雾李庄的田地都改建完,安排薛坚守着,回来才发现自己的儿子不光认了二三百字,就连三字经都能磕磕绊绊的背出大半,不由很是惊奇。

一问之下,教儿子的竟不是甄士隐而是自家兄长,更让薛襄觉得兄长本可自己读书科举,却为了全家人隐忍牺牲,把机会让给了自己,若是自己将来有所成,不知回报兄长,那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不光薛襄是这样想的,就连甄士隐也与薛襄的感觉差不多:他到此地之后,只教两个学生,又不用理会家里的琐事,便是姑苏那边的产业,收获之时也是薛沛派人替他打理的,让甄士隐觉得薛沛此人的心胸,远非一般商贾可比。

加上薛沛数次照顾庶弟的行为,让甄士隐越发觉得此人襟怀坦荡,待人至诚,是个实诚的孝悌之人,心里多了些亲近相交之感。又见薛沛亲自下田,与佃户相处融洽,合了甄士隐天下大同的心思,对薛沛越加感佩,行事很愿意听听薛沛的意见。

这日甄士隐给薛襄两个留了课业,让他们自己完成,自己则踱到薛沛处闲谈,薛沛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甄兄自己可有意继续科举?”

甄士隐久已未想过继续科举之事,被他问的一愣,低头寻思半晌才道:“自我二十二岁中举,如今已经十五个年头了,便是再进一步,又有何做为。”

“欸——”薛沛不赞同的出声道:“当年你中举后未能再进一步,不过是怕被甄应嘉报复。现在他已不足为虑,就算为了将来英莲着想,你也该试试。至于说做为不做为的,便是只任一县父母,能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谁说不比那些尸位素餐的禄蠹强。”

甄士隐便用心的思考起薛沛的话来,良久又问:“我看薛兄之才,并不在我之下,怎么自己没想着?”

这个答案薛沛早已经准备好了:“你也知我是历尽繁华之人,以前又一直是商贾。若不是家里逢事,盗贼一直无踪,官府也觉得对不起我们府上,说不得连薛襄参考,都有人会拿行商子弟,三代后才可科举说事。好在我这里有薛襄与薛蟠两个可以做指望,我只要给他们守好退身之地便好。”

对呀,甄士隐这才想到,自己与薛沛是没法比的,人家有兄弟有儿子,将来只要中了一个,便可改换门楣,可是自己若是一直窝在庄子里,甄家就只能渐渐落寞了。

想想自己妻子已经再次有孕,说不定就是个男丁,甄士隐的心火热了起来。可是想想自己的年纪,又不那么自信了:“只怕我这个年纪……”

薛沛劝他道:“人都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你离五十还差得远,自有用武之地。”

说的甄士隐连连点头,自回家与封氏商议。封氏自从有孕之后,也盼着是个男孩儿,好给甄家留后。即盼着是男孩子,就盼着这个男孩来到世上之后,不再如他父亲一样窝着不敢出头,对薛沛的主意很是称赞。

这让甄士隐下了决心,不过他决定自己也不参加今年的秋闱,到时与薛襄一起进京。一来他多年未揣摩科场文章,得多找些来读,二来与薛襄一起进京,可以有个照应。薛沛还劝他不必拘泥,他若是春闱的话,自己再去寻别的先生来教薛襄两个便可。

谁知人家甄士隐是想着自己妻子已经快四十了,才又有了宝贝的一胎,若是自己长行必要两头记挂,不如等孩子生出来,养上两三年,将来进京应春闱之时正可一起。

对于甄士隐这么强大的理由,薛沛只能佩服他思虑周到。就是没弄明白,这样痛惜妻儿的人,怎么原著里说放下就放下,跟着跛足道士跑了。

反正现在跟原著不符的事情不是一件,薛沛想想也就放下了——薛成从京中回来了,跟他汇报了两个铺子的收益情况。虽然生意不如原来薛家那样日进斗金,可是也没赔银子,看帐目那两个掌柜的都算是老实忠厚之人。

薛沛让他买的宅子也已经妥当了,在京中的东城,离开的两个铺子不远,是个四进的宅子,占地约有四亩半。原是一位在京开当铺的生意人,出了跟孙家一样的事,只好把宅子卖了离京回乡,只用了三千两便买了下来,算是让薛沛捡了个便宜。

关心完自家的铺子、宅子,薛成就给他说起京中的见闻来:四皇子即倒,五皇子便显露了出来。三皇子可能发现自己一直不争不抢,皇帝爹永远想不起自己来,已经隐隐有与五皇子别苗头的意思。

京官们这次都不大敢站队了,京中的局势还算平稳。也因着局势平稳,那些无事生非的子弟们,现在个个奢靡起来,一些人家的做派更加张狂,其中为首的,便有宁荣两府的子弟。

比如说宁国府的贾珍,他老子贾敬已经出家修道去了,他刚刚袭了三等将军,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不说,还大肆在四九城舍米舍面,据说要舍够一个月才算完。也不怕别人觉得他收买人心。

比如说荣国府的大老爷贾赦,每日流连在琉璃场,银子花的如同流水一般,连唯一的儿子都顾不上管。他新娶的夫人也劝说不听,每劝贾赦便买两个丫头放到房里,气得荣国府的老太太骂了几次都不能让他收心回府。只好把荣国府的家让二老爷贾政来当,连贾赦的儿子都抱到老太太身边亲自教养了。

再比如荣国府的贾珠,据说读书颇有天赋,大有其父之风,每日里文会诗会不断,听说十场有八场都是贾珠带头办的。人人都夸荣国府为了培养子弟不惜银子呢。

还比如荣国府的二太太,生了一个含玉而生的有大造化的儿子,为怕不好养活,便一夜之间将那孩子的小名贴到京中大街小巷,让万人叫着给他压福。

薛沛听到这儿已经听不下去了,那个贾珠才多大,就文会诗会不断?他读书象别人还好,要是真象贾政,还不如不会读书呢。

还有那个贾宝玉,万人叫他的小名是给他压福呢还是折寿呢?那个荣国府也不想一想,什么样的人才配让万民敬仰!

“我让你查荣国府二太太放利子钱的事儿,可有眉目?”那样作死的人家,作死之路可不止一条。

薛成习惯性的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老爷真是料事如神,那个二太太的丫头不是嫁了荣国府的一个小管事,叫周瑞,人有几分机灵,从二老爷当家之后,便管着那府春秋两季租子,日常在街面上走动。”

“奴才让铺子里的一个伙计跟他往来了些日子,故意装出铺子里掌柜的心黑克扣工钱的样子,那周瑞很大方,告诉伙计若是缺银子只管找他。后来伙计就说自己的娘病了,没银子抓药,周瑞一出手便借给他八两银子。就是那利银是砍头利,借条写的十两。”

薛沛便点了点头:“让那个伙计机灵着点儿,别真的着了周瑞的道。”薛成应下,又问要是太太打听京里的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就行。”王子腾流放一千里,家产抄没的消息早就传来了,没有什么好瞒着的。至于王夫人,薛沛觉得薛姨妈要是知道王夫人害了她后还如此张扬行事,就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再生出金玉良缘的心思。

庄子里的日子恢复平静,就过得飞快,好象昨天才插秧下田,今日就要收稻了。薛沛还是亲自看着自己住的庄子收获,薛襄则早早去了雾李庄,要盯着那边的产出。

有了头一季的经验,第二季收稻收的更顺利。这次亩产比头一季还高了二十几斤,等于是每亩田佃户可以多得十来斤稻谷,让佃户们一个个喜笑颜开。

从一道道水渠里起出的活蹦乱跳的鱼,更是让只见过野生鱼的佃户们连连称奇:平日也没见谁喂过鱼,不过是把田里的杂草扔进渠里,一条鱼就足有四五斤重。

薛沛早让薛成进城联系了几家酒楼,还联系了几家鱼铺,起鱼的这日早早有车来拉。随着一条条沟渠的鱼起出,来拉鱼的人心里都算出了一本帐:光是鱼,薛沛变能收四五百两银子。

可别小看了这四五百两银子,要知道这些水渠总共才占了多少地方?

等这些人把鱼拉回金陵之后,更多的人知道薛沛庄子里产的好鱼,有那好新鲜的大户人家,也派了管事前来采买,不几日鱼就卖了个七七八八。

而那几个酒楼的老板,更是亲自跑到薛沛的庄子上,来问能不能一直给酒楼供货。薛沛在起鱼的时候早料到了这一出,所以每条渠里的鱼并未全部起出,供这几个酒楼没什么问题,冬日里提价的事儿也提早跟他们说了。

所有人里最兴奋的,非薛蟠莫属。薛沛早跟甄士隐打了招呼,在收割与起鱼的时候给薛蟠放了几天假,让他跟着一块下地收获。这小子眼看着鱼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高兴的两眼放光。

薛沛看着好笑,有意逗他:“今年比去年能多收七百两的银子,你觉得该怎么花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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