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回了苦天后,被沈岩拉着说了好久,她听得头昏脑涨,只好胡乱答应,以后再也不乱来,一定保护好自己,珍惜自己的这条狗命。
她垂着脑袋听着沈岩的说教,眼睛胡乱瞟着,正见到张昔多在侧门那里,向苏芙比了个大拇指,苏芙回以一个微笑,两个人就在沈岩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
沈岩终于放苏芙走了,苏芙踏出大厅,张昔过来,对苏芙道:“娘娘可是真勇士,居然敢这样做,可惜没有炸死程枫那个王八羔子,便宜他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您头上来。”
苏芙知道自己不是真勇士,她不过是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自从离开了京都,她的性子一日比一日暴躁了起来,懒得工于心计,只想拿起武器直接对着干,有时候她自己都一阵后怕,觉得自己怕是真的疯了。
苏芙在王府里混吃等死了好长时间,每当她想要外出的时候,蹲守在府门前的衙役就会飞快地跑去和沈岩报信,沈岩又会带着他的长篇大论来,苏芙一见他张嘴,就跟孙悟空见了唐僧念紧箍咒一样,头疼欲裂。
苏芙房间里生着火,苦天城贫瘠,有钱也买不来银炭,大雪封路,苏芙也无法出城去采购,只好把火炉搬到靠窗的地方,把窗户拉开一条小缝,叫兰雪拿着小扇子往窗外扇烟,兰雪起先很不熟练,经常把烟扇得满屋子到处都是,两人一边咳嗽一边抢救,却是越搞越乱,后来兰雪渐渐掌握了技巧,苏芙也能安心地在房间里待一待了。
这日又下起了雪,兰雪去厨房端甜点,苏芙拿着本鬼怪异志,歪在美人榻上看,她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琢磨着在卧房底下挖条地龙,不然转年春日最冷的时候,只靠着烧炭怕是熬不过去。
苏芙这才怀念起京都来,在京都时,每到冬日,她的房间里都是整日整日地烧着地龙,外面的天寒地冻与她一点关系也无,来了这苦天城之后,居然连个银炭都搞不到。
苏芙手上拿着书,沉思了很久,卧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苏芙眼皮子一跳,抬眼看去,兰雪站在门口,面颊发红,兴高采烈道:“娘娘!王爷回来了!”
“君玥?”苏芙直起身子,君玥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今日也是毫无征兆就回来了,她起身穿了件大氅,把兜帽戴上,正要出门,院门前多了个雪白的高挑人影。
来者一袭雪狐大氅,用翠玉簪子绾着发髻,撑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伞面画着玉兰花,郁郁葱葱的一片,光透过那些花纹照下来,在露出的下巴上投下交错的阴影。
这人把伞举高了一点,露出了整张脸,正是君玥。
苏芙看着君玥,只觉人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尖了,她算是比较冷静的,但一时间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她抿着嘴慌乱了一瞬,干脆把手藏进了大氅下面。
“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苏芙问道。
君玥走上前,苏芙给他让了个位置,君玥抖落伞上的雪,收了油纸伞,站在苏芙身边,和她并肩而立,兰雪过来接去伞,乖觉地拿着伞退了下去,一时间院中只剩下苏芙和君玥两个人。
“我听闻你被程枫算计了,险些遇险,我心里担心,就回来了。”君玥直接了断道。
他没说秦王其实早就知道这个计谋,但是不出面阻止,君玥不想让秦王和苏芙心生间隙。
苏芙笑君玥小题大做:“你何必如此,我好得很,那程枫的士兵可是被我一车火.药炸得七零八落了,他在我这里可是吃了大亏。”
君玥听了这话,不怎么高兴,他垂下眼帘,看着台阶边的一株小草,草叶泛黄,在寒风里发着抖,叶片轻微地颤动着,不管被风吹得折腰多少次,最后这株草都会立起来。
苏芙没听见君玥的话,知道君玥情绪低落,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多谢你专程回来看我,据我所知,边关战事吃紧,在年关时多半还有一次战役,你毕竟是军师,大局需要你去把控,你还是早日回去比较好。”
君玥咬着下唇,眉头皱着:“我怎么觉得,你如今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命了。”
“怎么就不在意了?我怕死得很,”苏芙环抱双臂,顺着君玥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那株在北风中顽强挺立的小草,“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是瞻前顾后浪费了时机,那我这辈子都回不到京都了。”
君玥收回视线,看向苏芙,苏芙比她矮半个头,从他的视角看去,刚好能看见苏芙发中的珍珠点缀,苏芙就像是一个天生就该被精心保护的工艺品,漂亮得让人舍不得从柜子里拿出来,怕让工艺品受到伤害。
可如今苏芙却要自己去面对那么多危险,受那么多伤,甚至还可能死去,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他的无能脱不开关系。
明明已经是重来一世了,为何还是这样的令人憋屈?
“你就算再不在意自己,也可怜可怜我吧,”君玥突然冒出低声的一句,“你的一切我都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