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阴冷潮湿,走廊里静悄悄的,不时有一两声微弱的咳嗽声响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蒋宇逆着光走进来,他的衣服一尘不染,神情冷淡,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里来的人。
他在一处牢房前停下脚步,背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牢房角落,垂着头的人,那人身上乱糟糟的,衣服上全是褶子,但整个人自身带着一袭贵气,这样子倒也不显得落魄。
“住在牢房的感觉如何?还习惯吗?”蒋宇阴恻恻地笑道。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正是苏玟,苏玟面无表情,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你来做什么?”
蒋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卷好的纸,他把纸卷从栏杆间扔了进去,随即拿帕子擦了擦手,把帕子直接扔到了肮脏的地上。
“你的文章,还算是可以,可惜了。”
苏玟震惊地盯着扔进来的纸卷,他扑过去一把抓过纸卷,飞快地把纸卷打开,他扫了一眼,怒视着蒋宇:“你什么意思?”
“看在你和四郎交好的份上,本官提醒你一句,从这里出去之后,你最好跟他断干净,他马上就要娶妻了,有将军府和本官扶持,平步青云不在话下,不是你这个废物能比的,你的存在只会给他抹黑。”蒋宇凉凉道,他漫不经心地抚平臂弯处的褶皱,“以前本官只要他开心就好,可如今看来,他是万万不能再和你混在一处了。”
苏玟疾步过来双手握住栏杆,跟狼一样恶狠狠地盯着蒋宇:“你什么意思?你都没告诉我,为何我会被抓到这里来!”
蒋宇带着一丝怜悯看着苏玟:“你还不知道么?此次主考官与你父亲有旧,有人举报他向你泄题。”
“一派胡言!”苏玟怒道,“我何时有作弊?你休要在此污蔑我!”
“事实如何,我不关心。”蒋宇往后退了一步,“你最好识趣些,上面至少没有要你的命,暂定的是三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你熬一熬吧。”
苏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上面?这次我果真是被陷害的?你给我说清楚!”
蒋宇笑了一下,慢悠悠道:“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放屁!我今天非要搞清楚不可!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谁也不要妄想给我扣大帽子!”苏玟破口大骂,“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告你滥用职权!”
“是吗?可谁会信呢?”蒋宇弹了弹袖子,“你去告啊,只要你不怕牵连国公府和你妹妹,你只管去告,再者,我也是替人做事,你就算把本官拉下来了,那位也肯定不会饶你,拿一个名声换一条命,多好的买卖,别犯傻了,你若是答应本官的条件,你一会儿就能出去。”
苏玟本是要死磕到底的,可他听了蒋宇的话,又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是了,他自己死倒没什么,可是他的父母呢?苏芙呢?这些人若是因为他受到了牵连,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苏玟气得发抖,颤声道:“我挡了谁的路?我的文章有问题吗?”
“谁知道呢?文章马马虎虎吧,本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是状元了,这点儿都入不了本官的眼,”蒋宇嘲讽地笑着,“不是你神来之笔天之骄子遭人妒忌,是你这个人,不该出现在那里。”
苏玟闭上眼,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叫嚣道,他们不能这样对他!他要反抗,谁都不能冤枉他,他一身清白,不能就这样沾一身腥!他妹妹还要成为正妃,穿上最漂亮的红裙子!
可又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那又如何呢?你反抗又能如何?苏家早已式微,苏国公不过是工部侍郎,母亲那一族也落败了,他自己半点靠山都没有,也许他撞死在刑部大门口,也只是叫人唏嘘两声,带着一身污名就这样白白死去了。
若他真的破罐子破摔,那得对国公府和他妹妹造成多大的影响?他死了,谁来保护苏芙呢?若是哪天国公府消失,苏芙出了事,在这世界上举目无亲,苏芙该怎么办?
苏玟不想再看到妹妹哭了,他就算是再废物,也至少能带着妹妹远走他乡,靠着这些年的积蓄,盘一家铺子,买一个庄子,带着妹妹好好过下半生。
可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为何偏偏是他?为什么被盯上的是他?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刻苦读书,努力科举,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可为何现实总是如此,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给他狠狠一击,让他每时每刻都不忘记自己是个无用之人,他谁也保护不了,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依靠。
苏玟握住栏杆的手上暴起一根根的青筋,他气得眼睛鼻子都发酸,过了好久,他才平静下来,只不过他的心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痛着。
苏玟的额头抵住了栏杆,沉声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蒋宇笑起来:“第一,你以后不要再和四郎联系了。”
苏玟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咬牙道:“好。”
“第二,出去后,守口如瓶。”
“好。”
“最后一条,”蒋宇轻轻敲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玉佩,“认下这个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