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律作为姜妁的贴身宫女,对她和容涣那一层似是而非的暧昧再清楚不过,虽然这并不是秘密,但旁人多以为是姜妁追着容涣不放罢了。
“姜棣不过是床榻间的喜好上不得台面,又不是个天性荒唐糊涂的,在此之前,你可曾听说过姜棣去过南风馆?怎么这回本宫寻着个倌儿追去南风馆,他却恰好也在那儿?还见色起意要与本宫争抢。”
“姜棣想试试本宫的底线,那就让他瞧瞧好了,本宫也想知道,姜棣找了个这么像容涣的下作人恶心他,他会招来容涣怎样的报复。”
姜妁派出去的公主卫,过了三日才回府复命,他们来时,姜妁正带着素律及一众男侍在湖上泛舟饮酒。
见他二人出现,素律挥了挥手,丝乐之声戛然而止,连窗边提笔作画的男子也停了笔。
“下去吧,等本宫得空了再去瞧你们,”姜妁指尖捏着青玉琉璃的酒杯,环望四周,看他们一个个无声无息的退去,只觉得自己真是当局者迷,如今一跳出来,细看她这一府的男色,竟无一人不似容涣,或是眉眼或是身形,甚至还有因笑貌颇为似他而收录的。
偏她又贪欢,难怪有人不惜利用姜棣来试探自己,好歹捏住了容涣,也算是捏住了自己的死穴,只是不知道容涣是不是当真那般好拿捏。
姜妁想起那个死于容涣刀下的男侍,抬手将杯中酒饮尽,示意跪在地上的姜一姜十说话。
永安公主卫分明暗两队,侍卫长明铎带五百侍卫在明,姜一另带十五人在暗。
姜一面相生来严肃,面无表情时甚至有些吓人,这会儿他脸上带着少有的难堪,哽着嗓子道:“属下有辱使命,请殿下责罚。”
姜十的性子要跳脱些,如今的模样却与姜一如出一辙,捏着拳咬牙切齿的说:“怪属下疏忽大意,避过了六皇子的侍卫,却不知六皇子也身怀武艺。”
姜妁并不意外,上辈子的姜棣便是战死沙场,能领兵作战,他的武艺必然不差。
一边想着,姜妁随手拿起一旁瓷瓶里的莲蓬,将莲子一颗颗抠出来,剥开外头的青皮,露出白嫩的果肉,又用小刀破开,将苦涩的莲心挑出,把莲肉和莲心分别置与不同的瓷碟上,一边悠声问:“那你们可有受伤?”
姜十头一次出任务便失败而归,面子上挂不住,有些屈辱的摇了摇头,他倒是宁愿自己负伤而归。
“可有留下马脚?”
“属下与六皇子交上手便觉不妥,当即便撤退,六皇子的侍卫追得紧,我们在外头闲逛了两日才回来,的确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回答话的是姜一。
“这便好,虽然能杀了他更好,不能也无碍。”
本是劝慰的话,听在姜十的耳朵里,却不知为何带着否定的意味,慌忙开口:“属下可以……”
他话未说完,却被面前出现的一碟剥好的莲子打断。
姜十双手接过瓷碟,茫然的抬起头,却撞入一双莹润的水眸,那眼中柔和的安抚让他不由自主的定了心神,令人舒爽的凉意仿佛浇灌他全身。
“不必自责,姜棣活着与否,都不影响本宫的计划,”姜妁并不在意姜十那算得上冒犯的眼神,反身躺回摇椅上,眯眼享受着素律轻扇起的凉风:“回去歇着吧。”
姜一已经站起身,却发现姜十捧着瓷碟两眼发直的望着姜妁垂在扶把上的手,不动声色的踢了他一脚,一边低眉顺眼道:“属下告退。”
姜十猛然回神,连声告退后跟着姜一狼狈的走出画舫。
一出画舫,姜十后脑勺便挨了姜一一巴掌。
“头儿,你干嘛打我,”姜十被打得一个踉跄,怀里的瓷蝶险些飞出去,惊恐万分的紧紧护在怀里。
虽得了赦免,姜一的脸色却并未和缓,仍旧黑沉沉的,冷声警告他:“那是公主,不是你能肖想的!”
姜十抿唇不说话,却把怀里的瓷盘抱得越发紧,算起来,这是他头一次与姜妁近距离接触。
姜妁将他们这一支暗卫藏得深,轻易不会动用,除了姜一至九他们几个时不时会离府替她处理些什么人,剩下的十至十五,成日里最大的任务便是暗中保护她,这回姜十能和姜一一块出任务,不过是恰巧那日他与姜一一块值勤罢了。
见他执迷不悟,姜一冷笑了一声:“十五卫本就有十五个,你以为你们六个新人为什么会被选上来?”
姜十有些茫然。
“你以为只有你动过心思?喜欢上公主的那几个,都没能活着,”姜一拍了拍他的脸,从无表情的脸上挂着古怪的笑意,揪着姜十的衣领飞身上树,隐了身形。
见人走远,素律娴静的面容平添杀意:“近日只有您与六皇子起了龃龉,他受袭必然第一个想起您,何不直接一了百了?”
“傻素律,”姜妁笑了一声:“本宫若真要杀了姜棣,就不会只派他两个出去了,不过是给他个警告罢了。”
“可是……”这么多年来,素律一直看不透姜妁的所思所想,瞧着一眼可见,却不知那一汪平静的湖水之下链接这风波诡谲的汪洋大海。
“谁先跳脚,就知道姜棣站在谁面前了,”姜妁打断素律的话,笑眯了眼,抬脚蜷在摇椅上,裙摆轻晃,仿佛一只火红的狐狸因计谋得逞欢快的晃悠着尾巴。
素律的担忧并无道理,果不其然,当天夜里便有人通禀,说建明帝传姜妁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