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见陆旻莞尔道:“人不同,即便穿着同样的衣裳,自然也是不同的。有的人便是浓妆淡抹总相宜,而有的人就是庸脂俗粉,俗物一个了。”
恭懿太妃顿时气馁,皇帝这分明是蓄意的说辞!
既存偏见,自然便是站着不是坐着歪了。
正说话间,李忠打发出去的小太监忽然回来,向李忠低声道了几句。
李忠眉头一皱,便又向陆旻附耳低语了些什么。
众人便只看皇帝神色蘧变,起身道:“太后、太妃两位娘娘,朕还有些事要处置,便先去了。诸位且在此赏花饮酒,尽情欢乐,以享佳节。”语毕,起身竟去了。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前朝有事,只好恭送皇帝。
待皇帝走后,赵太后便向恭懿太妃微笑道:“妹妹,当今这位皇帝,可与先帝不同,你等同视之,怕是不妥。咱们这位皇上,向来勤勉于政,不好女色。妹妹那些关怀体贴,还是收起来吧。”
恭懿太妃见她竟当着一众小辈的面揭了自己往日老底,不由冷笑道:“不论前朝本朝,咱们这些后宫里的妇人,所能的不过是为皇帝开怀解忧,为大周繁育后嗣,这是本分。先帝原本有八个儿子,最终只余下皇帝一个独苗。如今皇帝膝下又空无一子,倘或咱们再不使把力。只怕百年后,无颜去见先帝吧。”
两个前朝后宫的老人也不顾底下的小辈会不会看笑话,正兀自斗嘴不休,忽听那边有女子尖叫了一声。
这声音尖锐凄厉,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众人皆是一惊,太后与太妃都一起问道:“出什么事了?”
淑妃协理六宫,赶忙起身,吩咐道:“快去打探清楚,没什么大不了的便不要惊扰了太后与太妃娘娘,仔细吓着老人家!”
几名侍奉的太监答应了一声,赶忙快步过去。
须臾功夫,打探消息的太监便回来禀告道:“启禀太后、太妃并各位主子娘娘,棠雪苑的荷风池边饲养了一群五彩鸭子,不知被什么野物给咬死了。有宫女瞧见,被吓着了,故此尖叫。”
太后皱眉问道:“这行宫内苑,何来如此凶猛的野兽?可知道是什么畜生咬的么?”
那太监回道:“奴才未曾得见,但据那宫女说,似乎是狐狸。”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赵贵妃更忍不住说道:“这里是行宫,哪来的狐狸?那宫女莫不是昏了头,看花眼了吧?”
淑妃却说道:“玉泉宫在玉泉山上,虽则是行宫,但保不齐就有山中的野兽流窜进来,园中又多花树,并宫中饲养的禽鸟,最是招那些野兽惦记。嫔妾曾听说,狐狸最爱饮鸡血,倘或真是狐狸跑到内苑,咬死了野鸭,也不足为奇。”
太妃对这等事却十分胆小,畏怯道:“既如此说,咱们还是散了,早些回去。待护军将那狐狸擒获,再出来走动也罢。”
太后对这赏花宴本也无甚兴趣,当即要起驾回宫。
众人当即便散了。
淑妃留在园中,看着宫人收拾残局。
不多时,童美人迤迤然归来,向淑妃欠身行礼,微笑道:“嫔妾倒是来迟了一步,这赏花宴竟就散了。”
淑妃看着满眼乱红,淡淡说道:“你办的很好,十分利索。本宫听钦天监的消息,河南一带近来还是毫无下雨的希望。这合该,是那苏若华的死路。”
童美人微微一笑:“那也是娘娘布置有方。苏氏卑贱,不配服侍皇上,享受了这一段的恩宠,也已太过了。”
淑妃却冷笑了一声:“本宫布置了什么?”说着,她看向童美人,一字一句道:“这些,可都是童美人你亲自做下的。”
童美人看着淑妃那冰冷的眼眸,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垂下头去,低低道了一声:“是。”
苏若华遣散了那三个丫头,独自走到荷风池边摘了些兰草,迎头却撞上了童美人。
童美人见了她,倒没如何刁难,只说:“这一路没见什么好兰草,原来都被苏宫女采了去。如今皇上不回乾元殿,想必这乾元殿也用不上这上等的兰草。我日夜为大周祈福,正需兰汤沐浴。苏宫女这些兰草,就都给我吧。”
她刚封了美人,又是太后抬举的,正在风头上。苏若华心中有事,也无心同她起争执,几根兰草也并无大用,便索性连篮子都给了她。
童美人倒也爽快,拿了兰草竟掉头离去了。
苏若华在池边站立了片刻,正想离去,转头却撞上了西平郡王,只得俯身行礼,心中暗道:这儿可是光天化日,这荒唐王爷可莫要再做出什么荒诞举动来。
陆斐的面色还有几分苍白,精神倒是好了许多,令她平身之后,看着她的脸庞,说道:“皇兄的这些嫔妃,时常为难你么?”
苏若华听这话有些暧昧,垂首说道:“奴才不过是宫女,听主子差遣都是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为难。”
陆斐自嘲的笑了一声,负手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说道:“是了,任凭他如何待你,你都是心甘情愿的,本王不过多此一举。”
苏若华听在耳中,却不知该如何接口。
只听陆斐又道:“跟你说一件事,本王要走了,去替皇兄办一件极棘手难办的差事。这一去,说不定会死在外面。”
苏若华心头微微一惊,不知西平郡王这突如其来的惊骇言语到底是何意味,她仔细斟酌的回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陆斐却“哈”的一声,朗声道:“皇兄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天佑之说,本王也不信。只是这件事对于大周、对于皇兄都十分重要,所以本王一定要去。”话未完,他心中默默添了一句:你如此看重他,那么我便更要辅佐他,成就他的大业。
苏若华心想,这倒是不错,这对堂兄弟在这一件事上倒是一样的脾气性格。
陆斐看向她,目光灼灼,似有情愫,他低声说道:“本王就要走了,只想听你说一句真心祝福的话。”
苏若华抬眸看向他,半晌微微一笑:“王爷机警聪敏,能于赵氏气焰之下韬光养晦至今,这点小事想必是难不倒王爷的。王爷,保重。”
陆斐望着她脸上清甜的笑意,忽然心满意足,扬声道:“好,就承你吉言!”撂下这一句,竟就大步离去。
苏若华心里五味杂陈,她原本以为陆斐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视女子如同玩物,所以才敢在大内这般戏弄于她,可如今看来他仿佛是认真的。
陆斐与陆旻其实很像,但谁让她是被陆旻缠上的?
园中春光明媚,满眼乱红纷飞,可看在苏若华的眼中,却是索然无味。
她本欲回乾元殿去,才走出一射之地,却被李忠给拦住了。
李忠急匆匆赶来,说道:“若华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啊,倒叫奴才们好找!皇上在那映月水榭等着您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