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她却问了一句:“皇上,既是疆场凶险,霍大人想去平叛,倒也是个相互关照。赵大人却怎么还不许呢?”
陆旻瞧着他,眼眸里满是笑意,忽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妄议朝政。”
苏若华心境紊乱,倒忘了这层忌讳,正要下拜请罪,却听陆旻又道:“这也罢了,朕倒想有个人能说说心底话。也独是你了,换做旁人,朕必定不饶!”说着,他剑眉一扬,点头说道:“这哈衣布族无多少强壮兵马,与我周朝为敌,委实是以卵击石。赵斌看中了这一点,想要为他那二儿子谋个军功,以后好在军队里升上来。他们赵家,全是靠着兵权,方有今日的声势地位。他那长子已然废了,当然要扶持小儿子。眼下,朕既不能同他翻脸,又能太顺他的意,必定要找个制衡他的人。霍长庚,便是最好的人选。”
“他为人忠正耿直,身家也简单清白,既不怕被人拿捏威胁,亦不会受人拉拢贿赂,又颇有一段才干。此次平叛之后,朕便要在军中抬举他起来。不止他一个,朕还要大大启用那些寒门薄宦之家的子弟,甚而赵氏的旁支!令他们自家阵营内失和,彼此争斗消耗,最终两败俱伤,这份权柄,才会回到朕的手中!”
苏若华看着陆旻那意气风发的俊脸,心中忽然漫起了几分生疏感。
这是皇帝,不是她昔年服侍过的七皇子,更不是适才那个抱着她的七郎。
往昔,看他登基继位,身披龙袍,陆旻已为天下之主,只是个模糊的念头,如今才真真切切的在她心中具象。
陆旻拿捏人心至如此地步,甚而连她也乖乖答应了留在他身边,不再有出宫的念头。算来,她根本就在他掌心之中,从最初时就没有一分一毫的胜算。
苏若华忽有几分不适,她寻了个借口:“皇上,壶里水凉了,奴才吩咐茶房再烧。”言罢,轻轻将手抽出,快步出门去了。
陆旻瞧着她落荒而逃的细丽身影,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他开心极了,若华终于是他的人了。
苏若华出了东暖阁,将黄铜壶交给了守门的小太监,吩咐他去茶房传话。她自家并不想立刻回去,便在养心殿中信步乱走。
走至木影壁前,忽见霍长庚与赵斌正在影壁旁似在争执些什么。
但听赵斌冷声道:“姓霍的,既不吃敬酒,你倒小心些。疆场刀剑无眼,什么事儿都可能发生。”
霍长庚不卑不亢道:“祸福有命,不劳赵大人操心。”
苏若华眼见这一番情景,心中暗道:素来听闻这赵太尉飞扬跋扈,没想到气焰嚣张到如此地步。这霍大人如今与他已是一殿之臣,他竟是半分客气也没有。
想着,她心念一动,迈步上前,朗声道:“奴才给赵大人、霍大人请安!”
赵斌见有人来,哼了一声,正欲拂袖而去,又看来的恰是方才皇帝身侧那个宫女,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这宫女生的倒是当真秀丽出众,他府中最宠爱的侍妾,也及不上她半分。
心里生了几分邪念,赵斌甩袖离去。
霍长庚立在当地,看她上前。
苏若华福了福身子,盈盈一笑:“霍大人,此去疆场,还望保重。”
霍长庚面色如常,只是眸中似有波光闪动,他说道:“不敢,多谢姑娘记挂。”
苏若华又笑道:“奴才有件事,想托付霍大人,不知大人肯否……?”
霍长庚看她来求自己,不知怎的,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欢喜,说道:“姑娘且讲来。”
苏若华说道:“奴才……奴才家人在瑙木贡,适才听闻皇上与诸位大人说,此地叛乱。奴才实在担忧,是以……”
她话未说完,霍长庚心中已然明了,他依稀听说过,眼前这宫女原也是名门望族的小姐,只是家中蒙难,阖家人流放,她自己也入宫为奴。
原来是名门之后,难怪她行事做派,与那些宫女都不一样。
霍长庚心里想着,目光更暖了几分,也不待她说完,张口便道:“好。”
苏若华微微讶然,她还未说完来意呢。
霍长庚又道:“我替你留意,你将家人姓名告知我。”
苏若华先是一怔,顿时心头狂喜,忙将自己兄长的名讳、年龄、大致样貌讲给他,又俯身拜倒:“奴才多谢大人!”
霍长庚连忙回礼,他不便在宫中久留,又同皇帝这身侧近侍谈说,拱了拱手,便往养心殿外去。
苏若华站在影壁前目送,忽瞧见霍长庚的腰上悬着一枚物事,那是自己之前送他的牛皮口袋。不想这么个不起眼儿的物件儿,他倒始终戴着。
霍长庚是武人,不似那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随身携带此物,大约也是方便起见。那东西无有刺绣,针脚也是寻常,谁也瞧不出来到底是何人的针工,她心中安稳的很。
霍长庚歩出养心殿,头上的日光有些热了,晒得他有些浮躁。
他心中既有几分喜悦,又有几分烦躁,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是皇帝近侍,但依然是宫女之身,还不是……妃嫔。
他是否能够多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