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妃立时出声道:“皇上,臣妾看她在寿康宫门前探头探脑,责问她又不答话,分明是不将臣妾放在眼中。臣妾为整肃宫闱起见,所以才要处置了她。臣妾是贵妃,难道还不能处分一个宫女么?!”
陆旻俊脸如霜,冷淡说道:“宫女,那也是人,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送进宫里来的。即便违反了宫规,也需照着章程,由慎刑司来处分。你如何能只凭一句话,就要处死宫女?!何况,你明知道她是太妃身侧的人,那她进宫必是太妃吩咐她进宫办差的,如何能说她行止不端?!赵氏,你是蓄意要为难她?!”
赵贵妃脸上一阵青白,强行辩道:“皇上,臣妾、臣妾……太妃住在京郊甜水庵,三年不曾回宫,怎会呼啦吧的把自己贴身宫女派进宫来?!再则说来,她进宫,报与谁了?谁知道呢?臣妾不知道,太后不知道,臣妾不过问,难道任凭宵小肆意往来皇宫,这深宫大内成了市井么?!”
陆旻睨着她,一字一句道:“朕知道,她进宫来先报了内侍省,又面见了朕!一个外来之人,无有腰牌,无内侍省的准许,如何能在大内行走?!贵妃,你这番话,未免牵强。即便退一步,你当真疑心她来路不正,难道不该先问责内侍省,打探清楚再行发落?!何况,那宫女说,你不问是非,张口就要割了这两名宫女的舌头,一言不合又要杖杀。你平日里仗着太后任性胡为也罢了,今日此举可谓是跋扈残暴至极!此德此行,你配做贵妃么?!”
皇帝的一番话,掷地有声,更令众人震动不已。
跟随侍奉的李忠,更是禁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皇上这意思是要废了贵妃娘娘啊!
赵贵妃是太后的人,她能有如斯气焰,也全是太后默许,这谁不知道?
皇帝竟能为了一个宫女,连太后的面子也不顾了么?
苏若华亦吃了一惊,她不由侧首看向陆旻,却见陆旻一脸淡然笃定,瞧着贵妃,并不看自己。
赵贵妃面色越发的白了,如蜡纸也似,她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皇上,臣妾可是太后娘娘钦点的贵妃!为了一个下贱的宫女,你竟想废了臣妾?!太后、太后她老人家,也绝不会答应的!”
陆旻冷笑了一声,说道:“太后娘娘一向御下宽仁,宫人犯错都少有惩戒,更别说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宫人了。你在她宫门前喊打喊杀,如此暴戾,太后娘娘能容得下你么?”言罢,他抬手摸了摸鼻子。
苏若华对他这一举动甚是熟悉,陆旻但凡决意做什么事之前,便常会摸一摸鼻子。
她的心也顿时被提了起来,陆旻当真会贬黜贵妃么?
而更令她咋舌的是,陆旻居然已能和太后分庭抗礼了。进宫前,她虽大约猜到了些,但如此情形却超乎了预料。
正当此刻,朱蕊忽从里面出来,面色微微有几分难看。
她向众人见礼毕,说道:“皇上、两位娘娘,太后娘娘听说了这里的事,请三位入内说话。”
陆旻负手道:“请太后娘娘暂且等等,朕要先处置了此间之事。”
朱蕊恭敬道:“皇上,恕奴才无礼,太后娘娘便是知道了此事,要亲自决断。只怕,贵妃还得由太后娘娘处分了。”
陆旻眉头微扬,片刻莞尔道:“也好,寿康宫地界儿上出的事,确实该由太后来决断。朕也相信,太后必定会秉公处置。”言罢,当先迈步,进了寿康宫。
赵贵妃心有余悸,两条腿面条也似的软,被吟霜扶着才勉强立住,却又兀自哆嗦个不住,嘴里更不住念道:“他竟然想废了本宫……他竟然敢……”
吟霜劝慰道:“娘娘,太后必定会为您做主的,咱们先进去。”便扶着贵妃入内。
淑妃擦了擦脸,脸色亦不大好看,顿了顿,便也随后进去。
待主子们都进去了,苏若华才拉着伴月往寿康宫内行去。
走到门上时,朱蕊忽道了一声:“苏若华,好手段。”
苏若华微微一笑,反问:“朱蕊姑姑,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朱蕊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扭身进门而去。
人全走光了,苏若华正要挪歩,却听身后微微啜泣声。
她回身看去,果然见伴月满面泪痕。
苏若华微微一笑,柔声问道:“方才还不见你哭,这会儿怎么啦?”
伴月抽噎道:“姑姑,其实我都快吓死了……贵妃、贵妃不会放过我的……”
苏若华又笑问道:“既然这么怕贵妃,那为何还敢向皇上告她的状?你不言语,必定是没人会想起你来的。”
熟料,伴月哽咽了两声,说道:“我、我不能看着贵妃娘娘打死苏姑姑。我进宫这么久了,只有姑姑待我是真正的好。”
苏若华微微一怔,人在深宫久了,有这样赤诚心思的孩子,实在罕见。再怎么干净的人,进了宫没多久,都要生出一肚子心眼来了。比如那个容桂,刚送到太妃处时,亦是个谨小慎微、乖觉听话的姑娘,如今也已变了心思。
她顿了顿,取了手帕替伴月擦了脸,安抚道:“不怕,我担保你无事。把脸擦了,待会儿就要见太后了。她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行了。”言罢,挽了她的手,一道走进寿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