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傍晚,天空呈现出一种低沉的鸦青色,乌压压的盖在头顶,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盖子,冬季的冷风卷着枯枝腐叶打着转冲进院子,拽翻天的小黑狗此时拽不起来了,将自己抱成团苟在犄角旮旯。
戒心戒律两人白天在后山转了一圈,只发现了一样东西,急急忙忙揣进包里傍晚才回来。
浓白的烟从高高的烟囱里慢悠悠的飘出,好闻的饭香味从烟里一并钻进鼻腔,还有另一种清淡的香气,不知是何物,味道很奇特。
他们并不打算直接回牛大刚家。
咚咚咚,戒心敲响一户门,过了许久,久到戒心都快去下一户时,一位矮胖的妇人两手紧扒门缝,露出惊疑又胆怯的脸。
戒心弯下身,讨喜的笑道:“大娘,有些事想向你打听一下,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回应她说了一半的话的是哐当的关门声。
“哈哈哈!”戒律捂着肚子笑出声,戒心赏了他一记大白眼。
“瞧师兄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想必肯定比师妹更有办法。”戒心扭身环胸,下巴微抬,“不若师兄去打听,今日便是那女鬼出来杀人的时候,师兄务必要赶在午夜之前多打听一些她的事。”
是的,她根本不信昨日大汉那套女鬼杀害无辜之人的说辞,今天特地出来问别人。
戒律胸背笔直,同情的冲她摇了摇头,那副惋惜的贼脸生动的传达出一句话:师妹,这就让你看看师兄就是比你能。
昏黄的傍晚降临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树影在寒风的捶打下左摇右晃,沙沙沙像长舌鬼趴在房顶低语。
在这压抑的沙沙声里,戒律再次扣响那户门,开门的依旧是矮胖又黝黑的妇人,她嘴巴拧着,显得很不耐烦,开门的动作狠呆呆的,狭小的眼睛却在看到戒律的那刻,戒心注意到,这位芳龄四十多的大娘,奇异的羞涩并尴尬了起来,宛若一名双十少女,跟刚才甩门的那位仿佛不是一个人。
“这位女施主,贫僧有事想向您打听一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戒律那厮道貌岸然的笑道,声音轻缓低柔。
戒心觉得戒律像一只发情的猫,撅着屁股求抚摸,忒骚气。
大娘受宠若惊,一边打开门,一边把他们往屋内请。
“听说村里闹鬼?”戒律没坐,站着直切主题。
大娘咻然色变,羞涩的表情冻结在脸上,再看她警惕的眼,整张脸就像被刀子分割成了上下两部分,怪异而扭曲,带着不明显却十分尖锐的攻击性。
“你们从外面来?”大娘沉着声,眼睛上吊而阴沉,像一些黑庙里供奉的邪神。
戒律道:“对,我与师妹恰巧路过此地,听说了这件事后,打算帮村民出一份力。”
或许是确定了戒律他们两个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大娘紧绷的神经在戒律温和的话语里放松下来,眼底的阴沉退去一大半,大娘道:“大师想打听什么。”
戒律示意戒心问,戒心便道:“大娘可知这女鬼生前是何人,可跟村里人有恩怨纠葛,我听闻那女鬼已经杀了二十人。”
大娘眼睛落到戒心身上,触及她白皙光滑的皮肤与黑亮的眼睛时,脸颊的肌肉肉眼可见迅速耷拉下来,显得冷漠而刻薄,她声音故意很大的道:“这人是谁。”
“这是贫僧的师妹。”戒律修养良好。
“哦。”大娘明显的撇嘴:“只是这位大师凭什么说我们村的人跟那鬼有恩怨,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你干嘛污蔑我们。”
戒律示意戒心先闭嘴,他继续问道:“那大娘可知道村里有没有人认识那女鬼。”
见是戒律问话,大娘表情顿时好看了许多:“你们也看到了,我一个女的,住在村边,屁股后边就是山,村里人的房子跟我距离十万八千里,平日里见都见不着面,更别提互相之间有来往,所以你们问的我一点都不清楚。”她狭小的眼睛突然冒出光,话锋一转:“别问这些了,反正那女鬼也不找咱们,你们还不如留在我家吃饭过夜。”
说着便要去搀戒律胳膊,戒律温和一笑,不动声色的躲开,大娘也不恼。
戒心眉头一拧,抓住她话里的关键点:什么叫那女鬼不找咱们,女鬼杀人有特定的目标?还是说这话另有他意,这人还知道些什么。
戒心环顾四周:屋子不大,一间里屋用来睡觉,一间外屋用来做饭吃饭,两间屋子由一个一人高的长方形空缺打通,戒心瞧见里屋的炕上有一摞东西,白花花,亮面,纸做的。
戒心走了过去,是烧纸用的白元宝,旁边还有纸糊的劣质童男童女,以及一摞男人穿的衣服,麻布的,黑乎乎,质量很差,角落里扔着一个铜盆,盆底沾着黑色的灰,空气中有剩余的烧纸味,桌案上一个小香炉里,三支香插在里面,袅袅盈盈的冒白烟。
戒心拎起一件衣服拿到那大娘眼前,眼睛眯起来,眼尾上挑的弧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逼视感:“既然你一个人住,家里为什么会有男人的衣服,你偷人?”
大娘咻的脸色一变,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猪,两手叉腰,小眼冒出青色凶光:“你才偷人,我屋里有男人衣服怎么了,我平时靠给男人缝补衣服过活不行吗,你小小年纪怎么嘴巴这么毒,张口就说我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