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京城笼罩在寂静之中,但碧春园极其周围的早点摊,胭脂铺,成衣铺,首饰店之类的地方,却早已点亮烛光,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半条街。
“姑姑,魏记的小米粥。”绿坞把一个青菏薄底碗放下,从腰间一个干净的布袋里掏出了两枚匀称的鸡蛋,仔仔细细剥壳放进小盘子后,开始跪着软垫为云翘敲腿。
力度不大不小,配上手腕的巧劲,舒服得很。
天勤阁是碧春园学徒练功的地方,分成三部分,分别用来吊嗓、练身段、学戏。
云翘与绿坞现今所在的是天勤阁的天音院,正是入学第三年的学徒所在的学戏的院子,底下学徒约莫三十几个,年岁八到十二不等,面孔稚嫩,身材玲珑,大多是跟绿坞年岁相近约莫十岁的女孩,其间有十来个男孩。
这一批学徒正是绿坞所在的这批。
绿坞约莫锤了一刻钟云翘便打发她去练戏,绿坞犹犹豫豫的想说什么的一副样子,但见云翘始终神色淡淡,便咽下所有的话老老实实练她的《锁麟囊》了。
云翘撂下吃干净的碗,目光在这些孩子中穿梭了一会,指着其中一个穿着利落短打眉目清隽的男孩:“一真,今日你跟在我身后。”
男孩显然没想到这样的好事能砸到自己头上,一时间激动地只会点头。
其余人皆向他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特别是绿坞。
云翘姑姑身边没有固定的奴婢,她只会每天指定一个学徒侍候,听起来是个没前途又浪费练习时间的活,其实不然。
云翘身为碧春园园主,每日接见的都是上面的大官,跟在她身边能长不少见识,如果表现的机灵些,还能被官爷们夸赞一两句,届时姑姑便会高看一眼,说不定会在戏上多指点一两句。
而且碧春园规定,学徒一旦进了院子便不可擅自离开天勤阁,除非通过考核才有机会离开,去前面的登天楼见客。
对于他们这些已经在天勤阁重复枯燥练戏生活的学徒,侍候云翘姑姑,已经成了他们唯一能出去见人的机会。
所以,三十几个学徒,谁都盼着自己能被选中。
往日姑姑更加偏爱伶俐乖巧的女童,今日不知怎的竟选了男孩。
虽是心有不甘,却没人敢毛遂自荐争抢机会,反而更加专心练戏来。
饶是他们这些刚进园子的也知道:碧春园里,戏便是天,天便是戏。
把戏练好,成角儿了,还怕没机会见人?届时只怕不是他们见人,而是人求着见他们。
云翘一一检查了天勤阁的学徒们后,便去了前面的登天楼的迎客厅,迎客厅顾名思义,是碧春园待客的地方,是一处相当典雅不俗之地,占地甚广,比之碧春园旁边的青楼还多上一倍。
迎客厅上下共三层,第一层最东边是一处高约二米的圆形戏台,半径约十米,上面铺着流光溢彩的红毯子,园子现在还没开门,戏台四面八周垂着幕布。
戏台前是为官爷们准备的雅座,有一桌八人的,也有两人一桌的,放眼望去,一百桌是有的。
此时一个紫色的身影在这些桌子之间忙碌的穿梭着,指挥着底下的人,见其中一人把瓜子儿盘洒了,眉头登时拧了起来,冷着脸的给了那不长眼的小子一巴掌。
“作死的东西,你可知这是贵人们的瓜子儿,一粒便要百文钱,我都不敢洒,毛手毛脚的,还想不想在园子里混下去了。”
还没等人求饶,那紫色身影又继续道:“来人,带下去打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