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日清明,下过雨后的夜晚天气微凉,空气中夹杂着些许香烛味。
今晚的杂货铺有些热闹,从日落后便开始陆续有许多客人过来,例如在青华见过一面的夜白,清越茶馆的老板娘,檀墨,还有一个穿白衣,据说是白无常的男人。
杜一荇一边切着水果,一边打量窗外的那些人……,不,应该是妖怪们。作为这里唯一一个人类,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收回视线,他看向身旁正等着端盘子的檀墨,比起第一次见面,不知是不是错觉,杜一荇总觉得她似乎长高了,而且也漂亮,开朗许多。
檀墨倒是经常来杂货铺,一般是帮她师傅送点东西,有时候是和她师傅一起过来。
不过今天好想没看见她师傅,杜一荇眼神在窗外巡视了一圈后,确定没看见檀生,这才问:
“檀墨,你师傅没和你一起来吗?”
檀墨点点头,缓缓道:
“来了,但师傅说要去见一位故人,晚些才就过来。”
“你师傅不是已经死了快一千年了么,怎么还有故人?”杜一荇好奇的问。
檀生师徒都是极好说话的人,比杂货铺里的三个小魔王好不知道多少倍,偶尔檀生也会给他讲讲她生前的事,还有地府的事,所以对于生死这方面的话题并不忌讳。
“不知道,不过出门前她准备很多点心和香,应该是去祭拜的。而且她的神情很郑重,似乎是很重要的人。”檀墨说道。
檀生虽然看起来很活泼很开朗,很好说话,但也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她跟在她身边一个月,就已经深刻的体会过了。
她放笔的位置必须是在左手边,每天必须先把所有的画笔清洗干净之后才能休息,傍晚必定要在奈何桥桥上站够一个时辰,从不停歇。
“哦,这样啊。”杜一荇点点头,低头继续切水果。
檀墨转头看了外面好一会儿问:
“今天怎么没看见陆大人。”
陆压基本上没什么事是不会出门的,每次她们过来都能看见,可今天来了那么多客人,他却不在,不管怎么样,都会觉得有些奇怪。
“不知道,最近我也没怎么看见他,今天好像很早就出门了。”杜一荇道。
而此刻的陆压正坐在阎罗殿的生死司里,看着眼前的生死簿上的资料眼色暗沉。
上面的名字显然是就是陆压的,生平的记录也只有寥寥几笔,生于何处,死于几时,然后便再无其他。
那日附身于许嘉月身上的鬼不仅认识他,还认识重瑜。他似乎清楚他们两人的身份,听他的口气,自己的身份并不简单,所以陆压不得不再次查阅自己的生死簿,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人讲究落叶归根,无论是生还是死,都要记得自己的根在哪儿,这样即使迷路了,只要你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而他却什么都不记得,没有任何记忆,唯一记得的画面是一场大雪,自此全无。
没有记忆是什么感受,就像是摸黑前进的赶路人,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陪伴他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冰冷,还有随时来袭的孤寂与巨大的落空感。
女鬼差见他坐着许久不动,便小心翼翼地问:
“大人,您还要看吗?”
听到声音,陆压才有了些许反应,他抬手合上生死簿,从桌前站了起来。
他身材修长,眉目如星,一身玄色飞鱼服加身更是英气逼人。可如今美人默然,眉头紧皱,更是让人欲罢不能,想要上前抚平他的眉头。
女鬼差新上任的,虽知陆压威名,但还没见过,自然很轻易就被他的外表所迷惑,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可否一说,若是在下能做到的,一定会帮大人的。”
陆压薄唇微启,轻轻叹了口气,侧了侧身,声音有些低落道: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你们也事务繁忙,怎么能麻烦你呢。”
女鬼差听他那么一说,更是来劲儿了,你看看,这多好的人,还为她着想,要是她不帮帮他,还有谁能帮他。
一瞬间她的自信心忽然爆棚,她越发热情的笑道:
“这有什么的,大人都说了是小事了,想来也不会花很多时间。您说吧,我保证帮你做到!”
说完,她还极豪气地拍了拍胸膛,一副都包在她身上的模样。
陆压听罢,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冲女鬼差缓缓一笑,霎时美人如玉,好看得一塌糊涂。
他柔声道:
“我已经在地府待了上千年,早就听说生死司里有一面往生镜,可以窥见生前之事,但从还从未见过,所以一直很想看一看,不知姑娘可否带我去看看,也好了了我这心愿。”
女鬼差痴痴地看着他,还没听完一句话,就已经点头。
等他说完,女鬼差一一激灵,这才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你要看往生镜?!”
陆压点头。
女鬼差表情立即变得有些为难,她绞着手指头,道:
“可是,可是……阎王有令,除了他本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往生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