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第三节课上课铃响。
郁琛仍处于呆滞当中。
哒哒哒——
直到语文老师那标志性的高跟鞋声进入教室,郁琛才终于回过神来,从桌板里拿出语文书,翻开到老师要讲的一页。
状似很认真地在看课本,但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落在课本上的视线根本没有移动过,一直虚凝着一个字,早已神游天外。
张宇和李为以为郁琛是因为路零发火的可怕而吓到呆滞了。
其实不是,郁琛从来都不会害怕这些。事实上,郁琛怔楞许久迟迟缓不过来神,确实是因为受到了冲击,但不是因为路零,而是因为郁琛在责怪自己。
那一幕鲜明的印在郁琛的脑海里,路零用他那黑沉沉到凉薄的眼睛盯着他,眸底深处覆满冰冷与疏离,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平淡,只有残酷的冷漠。
但郁琛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更多。
初见的时候,郁琛就觉得路零不太快乐。成为同桌之后,离得更近,尽管路零再怎么佯装冷淡平静,装得好像他一个人过得也很好的样子,但是郁琛依然能大概感觉到路零其实是害怕孤独的。他只是在强装着。
所以郁琛才会选择积极地靠近,一部分是因为他本来就对路零有好感,一部分是因为他有点心疼。
郁琛一直以为路零从来不笑是因为他笑点比较高,一般的搞笑引不起他的笑点。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路零从来不笑是因为他是真的笑不出来。即便遇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也会是那样一副平静淡漠的表情。
这世界上有不同不样的人,有不同不样的性格。有些人天生孤僻,也享受孤僻。
路零独来独往,远离人群,看上去很孤僻。但郁琛觉得他一点也不乐于其中。
那双黑黑的眼睛,蕴含了太多,也埋藏了太多,无声地传递着。
郁琛从中读到了困顿与挣扎,悲伤与难过,以及孤注一掷。
原来每天都是在这些沉重的情绪之中度过的吗?郁琛不敢相信,同时又深深地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没有早一点发现路零很不开心。
语文老师是个中年妇女,身材瘦小,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年轻漂亮,烫着一头波浪卷,妆画得很浓。只是无论再怎么涂抹,依然掩盖不了她那尖酸刻薄的面相。
大抵是心思都花在了装扮上,教课不是很认真。每天的语文课就是照着讲解教材逐一解释文言文。非常无聊。
如果上课内容不是古文是课文,语文老师就会先花十分钟让大家自己读课文,然后再出两三个问题让学生回答。第一个问题提出后,随便抽一组,从第一排问起,一直问到最后一排。
不论问题的答案是多么的显而易见,不论大家的回答相似率有多高,语文老师都非得要让整组学生都站起来回答一遍才肯罢休。
更离谱的是,不论每个人回答的对与错,她都会点头说好。问完之后,也不告诉大家能得分的答案是什么,就继续提下一个问题了。
而下一个问题,就是换一组,再从第一排问到最后一排......这样将全班同学抽个遍,上课时间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有时候,课文实在出不了什么能问一圈的题目时,语文老师就会讲着讲着就开始讲起自己的生平故事。
如此教学......高一七班的语文成绩依然名列前茅,一是因为底子本来就好,二是因为语文这玩意儿波动不大,想提高难,想降低也难。三是因为,大家深刻明白这老师是指望不上了,索性课后自己找时间找辅导书自学。
因着语文老师非常不称职,所以语文课向来被大家当作自修课对待。她尽管在上面讲,大家尽管在下面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今天上的是古文,语文老师照旧看着教师专用教材很无聊地解释课文。
路零拿过几本书叠在前面遮挡,语文课本摊在一边,然后就写起了数学小卷子。
往常都会很快地进到状态,认真写步骤解题。今天有点心神不宁,就连卷子前几道简单的题目都看不进去。
路零说服自己,一定是天气的原因,所以才这么心烦气躁。
空气很热,刘海闷着额头,汗不停地从脸颊边滑落。从郁琛那抽来擦汗的几张纸巾很快就用完了。路零不想开口向郁琛借,只好用衣袖擦汗。
路零捏着袖口随便在下颌擦了擦,继续努力让自己平静。
突然,从旁边递过来一盒餐巾纸。
路零一顿,没有看郁琛,直接就把纸盒原路推了回去。
郁琛显然没有料到他如此反应,怔楞了片刻,默默收回纸巾盒,拿在手里看。
沉思了一会儿,郁琛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用黑色水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连纸巾和纸盒都递了过去。
路零拿过那张纸巾一看,上面写着:不用负担。
字如其人,温和不锋利。
路零默然,转头看了郁琛一眼,终是没有再将纸盒退回去。
他另抽了一张纸,动笔写下两个字给他。
郁琛接过一看,上面写着:谢谢。
工工整整,端正简洁。
路零是在和他划界限,故意要把他推远。郁琛垂眼,眸底晦暗不明。
“好,前面的我都讲完了,我来检查看看大家有没有认真听课,”坐在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突然发话,“大家都把课本给我合起来。”
“她自己上课都不认真,还检查我们......”张宇小声嘀咕,手上写英语作业的动作不停。
对于突击抽查文言注释,张宇一点不带怕的。他们坐在后排,小声提醒,讲台那边根本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