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璋严肃道,“他身体才?恢复一些,多睡睡,补足了觉,之?前亏欠的身子才?能养的更好!”
卓雪宴连忙点头。
他知道,他贺哥的睡眠一直不好,被剧痛一直折磨着,眼下终于才摆脱了这样噩梦般的日子。
卓嘉也?难得没有反驳,点点头小心地就坐在了廊下看雨,也?不说话。
“嗯……”
书房内的床榻上,贺重瑾睡梦中皱着眉头,手指抓着?被子,像是陷入了一个噩梦中无法醒过来。
迷迷糊糊中,贺重瑾又猛地一抓,像是要抓住什么,却也只是抓住了身上的被子:
在做梦!
模糊的意识中,贺重瑾大脑却留着?一丝清明,他知道,自己这时在做梦,这是梦中……
但他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震惊,悲愤又无奈,看着?那曾经的一幕,又一次在梦中重现:
梦里,他父亲老平远候,正是病重垂危的时候,将?他叫到了床榻前,屏退了众人后,就那么瞪着他!
那眼光满是陌生的仇恨!
“父亲……”
他又是悲痛又是不安,“您是要交代儿子——”
“闭嘴!”
老平远候喘着?气息,有点嘶哑道,“别叫我父亲,我不是你父亲!”
“父亲!”
他万分震惊。
噗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病榻前,他万分焦灼,“父亲,是儿子做错了什么?!”
他知道从小,父亲就对他异常冷漠,和对继母的儿子他那个弟弟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不仅吃穿用度上对他苛刻无比,就连他九岁那一次坠马受伤时,他父亲都从未对他有过一次温言抚慰。
后来就直接将?他丢进行伍中,跟最底层的士兵一起训练吃住,只说要磨炼才可成才?……
可对他弟弟却从没这么要求过!
他不知为何父亲对他会如此憎恶,一直以为父亲一定是深爱母亲,可能是觉得他这个儿子命硬克死母亲……
因此才对他如此嫌恶吧?!
他只能不计一切,拼命去做,别人练四个时辰,他就练六个时辰!他的身上弄得到处是伤,是茧……
但也?从未得到过父亲一句赞许!
“不让你叫父亲!”
他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漠,“那是因为我并不是你的生父!”
贺重瑾震惊到失语。
这一句话,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你的母亲当初跟了我,”
老平远候嘶哑又道,“那时已经怀了你——”
说着,像是咽下一口不得不咽下的闷气,又嘶哑道,“求我留下你,我应了你母亲,才?留下你这个孽障!”
贺重瑾满眼的难以置信:“父亲……这……这……不是真的——”
“闭嘴,听我说完!”
老平远候嘶吼了一下,又道,“我将?你养在身边,对外人从未说起,将?你从小养到大……算不算养育之恩!”
说着,又怒道,“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能有今日的功勋,又怎么能有今日的身份!”
“……父亲养育之恩,儿子——”
贺重瑾震惊意外之?下,一些话却突然哽住了,很多话都无法说出口,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我养你一场,”
老平远候又冷冷道,“已经对你恩重如山,这平远候的爵位,你是万万不可与你兄弟相争!”
说着又怒道,“爵产也?不行!我拼死给皇上上折子,请求皇上将?平远候爵位爵产——都留给你弟弟!你要争也?没用!”
“儿子绝不和二弟争爵!”
贺重瑾一字一句道,“父亲放心,苍天在上,神佛有眼,儿子在此起誓,日后若是和二弟争爵,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血酒为誓吧!”
老平远候抖着?手指了指桌上一杯酒,“空口发誓,我不敢信!”
“是!”
贺重瑾一句话也?没多说,咬破食指,将?血滴进酒杯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父亲!”
酒一下肚,他就觉出来不对,不由心头一寒,猛地看向老平远候。
“别这么看着?我,”
老平远候像是做了一件终于放心的事情?,大大喘了一口气,又道,“我不信你——”
说着顿了顿,又道,“皇上答应我,把平远候的爵位让你弟弟袭了,但我没想到,皇上竟然论功,又要赐你诚远候的爵位!”
贺重瑾眼光遽然一闪,这时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若是你没爵位,到时净身出户,对于我儿子重玉来说,没有半点威胁,本也没想要你的命!”
这时,老平远候又声嘶力竭道,“谁知道你竟然这么出息,平白挣了一个诚远候!”
贺重瑾神色有点麻木,看起来十分平静。
“一旦你当了这个诚远候,”
老平远候又嘶哑道,“谁知道你这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孽种,会不会对我偏爱重玉怀恨于心!到时你奸诈狠辣,未必不会对重玉使一些阴损的绊子!重玉是个老实孩子,哪里比得上你的心机!”
说着,嘴角勾起一丝狞笑,“我不得不替重玉考虑,替他除了你这个眼中钉!”
贺重瑾静静看着?老平远候,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心和手一样冰凉。
“别怪我无情?,”
老平远候嘶哑道,“当初让你母亲生下你,没有让她喝了堕胎药,就是救你一命——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
他的一双死鱼眼死死盯着贺重瑾,又道,“况且我是你父亲,要你的命,也?就要了!有话,到阴曹地府里来跟我说吧——”
说完,他大口又喘了几?下,大约是说累了,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开口。
贺重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这间屋子,腹中像是刀子在搅,鼻血一点点滴了下来,耳朵中都是嗡鸣音……
那时,如果不是正好陆子璋过来找他,他这条命,只怕在那一天就没了!
那一天,老平远候却去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场醒不了的噩梦中。
有时候他甚至想,就这么沉沦在这场噩梦中,就此了结了一生也?就算了……
但是真的不甘心。
“孽种!”
老平远候灰色的脸似乎又突然在他眼前一晃,大声呵斥着,满眼的嫌恶!
“啊!”
贺重瑾猛地一激,霍然睁开了双眼。
“呼——”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是梦,果然是梦,又梦到了当年那一幕。这一幕像是诅咒,对他纠缠不休!
尤其是雨声淅淅沥沥的时候,他更容易做这个噩梦!
……
“醒了?”
这时,陆子璋一边往腰间塞着?话本,一边跑进来问道,“可算是醒了,你睡的这一觉还?算沉——等着?,我熬了药,你醒了就趁热快喝!”
说着,转身又出去了,很快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盯着贺重瑾一口气喝完才?罢休。
“贺哥!”
卓雪宴手里抓着?两个包子跑了进来,“你醒了?身子感觉如何?可是更好了?”
说完,举着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贺重瑾:“……”
还?以为是给他送过来的,没想到这小子是自己吃的!
“贺哥你可别怪我哈——”
见?贺重瑾看过来,卓雪宴连忙道,“我没进西园那边,就那天碰到那边一个嬷嬷,问那边要来的包子!”
说着又忙道,“那边嬷嬷问了,说是我要吃的话,只管去拿!”
西园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反正他知道有一角弄起来一个木屋,里面好像就在做这种包子……
香!
反正这几?天就算不进西园,也?能听到西园那边的说笑和鸡鸭嘎嘎的热闹声。
要不是怕违了贺重瑾吩咐的,不让他擅自接触西园那边……
他早就想去瞧瞧了!
他姐也?想去,但也?没敢去!
“这包子好吃!”
陆子璋闪电般出手抢过来一个包子,大口吃着?,“侯爷,咱们侯府这边的厨房也添上些好吃的呗——”
贺重瑾淡淡道:“没钱!”
陆子璋:“……”
卓雪宴和刚进来的卓嘉:“……”
他们其实也?都没钱!
陆子璋的钱不是买了各种药材,就是花在了酒馆书馆……从来不存钱的!
卓雪宴卓嘉他们,虽然是东褐鲁部族的首领子孙,但如今正在夺权关键时刻,所有的花项都在正事上……
他们自己手里的零花钱,也?是有限!
“一群穷鬼!”
陆子璋叹一口气道,“还?是西园那边富足!”
瞧瞧,不是烤肉就是包子的……换着花样吃,问题是还好吃的过分!让他梦里都惦记着?!
“还?是想法子弄点钱的好,”
陆子璋摸了摸下巴道,“不然,烤肉都不能天天吃!”
“大景朝那些老世家都有钱!”
卓雪宴恨恨道,“大景朝的好田地,听说大多都被那些家族兼并了——怪不得你们大景朝的新皇急着推行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