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楼?”章枳去牵他?的手,轻轻晃了下,“你要是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了……”
“无事,”段玉楼拍拍他?的肩,“只是想起一?点往事,不碍事的,想去就去吧,我带你走。”
大抵是那句“我带你走”触动了章枳的心弦,他?的眸光微动,轻声应道:“好。”
风越白在?玄冰宫里打坐,大殿中央的水镜里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远去,他?挥了下手,便看见了已经离开秘境,准备入世的莫摇花。
莫摇花似有所觉,遥遥往虚空中看了一?眼,隔着那道看不见的双面水镜和风越白对上?视线,随即又淡淡撇开,御剑而起,即使?看不见,但总能有几分?感觉的。
他?不知风越白为何?执着于他?,正如风越白不知他?为何?执着于段玉楼一?样。
风越白敛起水镜,指节在?小榻上?轻轻点着,“乖徒儿,我倒不知,你原来有这样大的魅力。”
他?轻笑一?声:“看来那么早让你走了可惜,不然还能看一?出好戏。”
莫摇花入世寻找段玉楼,但段玉楼却是有意将自己的踪迹隐藏起来,久而久之竟也未真的让他?寻到。
段玉楼故里名为锦州,路途比之京城还要遥远,处于寻常凡人?与修者的交界地,几百年前也曾是座繁荣大城,往来人?皆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甚至堪比人?界帝都,只可惜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段家身为锦州的世家大族,又与仙门修者有些渊源,却在?一?夜之间被屠了满门,凡与其有些血缘关系的族亲皆不知所踪,凭空消失了一?般。
众人?只道这锦州段家树大招风,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仇家,才致使?一?夜之间变得这般下场,没人?知道这段家唯一?剩下的一?个小儿子阴差阳错之下流落魔界里,被当世仙尊风越白捡了回去,这才苟回一?条性命。
人?们不知道的事情总是多了去了,但他?们并?不会去深究这些背后的原因,免得徒惹一?身麻烦,届时被哪位大能视为绊脚石,引火烧身。
段家身为锦州的庞然大物,却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的覆灭,这之后锦州便慢慢的没落了,渐渐成?了座没有生气的空城,已经甚少有人?居住。
行了三月有余的路程,两?人?具是走走停停,期间也没有落下对章枳的锻炼,少年人?吃得好睡得好,身边有人?相伴照护,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向来矮瘦的身躯也隐隐有了挺拔之势。
“阿楼,”一?身棕灰色短打的身影跑过来,停在?树下石桌边看书的青年面前,擦掉脖子上?的汗:“时辰到了,我把那一?套拳法已经能完整的打出来了。”
段玉楼放下书,从袖子里抖出一?张拭汗的巾帕递给他?:“擦擦汗罢,你若是能多练练,也是好的。”
“是。”章枳眼睛明亮,神色早已没了初见时的那股阴霾,像个真正无忧无虑的少年一?般,笑得纯粹又真挚。
“我练给阿楼看看,哪里做得不对,你一?定?要说说我。”
段玉楼合起书,淡笑道:“好。”
树影底下的少年一?拳一?脚皆使?得认真不苟,鼻尖渗出小小的汗珠,努力向青年展示着这些时日教给他?的成?果。
章枳在?徐徐微风里收势,听?青年说着“不错,底子很稳”,于是朝他?粲然一?笑。
段玉楼朝他?招招手,在?对方扑过来时揉揉他?的脑袋,“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客栈了,路上?给你买些吃食。”
章枳鼻端嗅着青年身上?浅浅的药香,有些贪恋他?的怀抱:“嗯。”
“走罢,”段玉楼眼含笑意,拿书卷敲了下他?的脑袋,“再撒娇天色就该晚了。”
章枳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怀抱,转身去拿石桌上?的蒲扇,却听?身后有什么落地的声音,再回头,段玉楼已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章枳一?慌,附身去叫他?:“阿楼,阿楼,你怎么了……”
段玉楼自然无法应答,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带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章枳尚且瘦小的身躯吃力的硬将他?背起来,在?带他?找大夫的路上?。
“将我放下来罢,”段玉楼在?他?耳边说话?,声音低哑:“你这样的小身板可背不起我。”
章枳不吭声,仍就将他?扛着,要一?步步回县城去,头都没回一?下,模样很犟。
段玉楼只微微一?挣便从他?背后下了地,立稳身形,拉了下章枳,这一?下却让章枳转过身来,段玉楼看见他?咬着牙一?语不发的流着眼泪。
他?诧异又怔松:“嗯?怎的忽然哭了?”
他?伸手去袖中寻那一?方巾帕,没找到,想起傍晚时分?已经拿来给章枳擦汗了,于是折起自己的袖子去替他?擦脸上?的眼泪,低声道:“莫哭莫哭,我没事的,这只是老毛病了。”
章枳的眼泪流得更?凶。
段玉楼叹了一?声,倒也怪他?,觉得会引起章枳不必要的忧心,便没讲这事告诉他?,谁料想今日就这样忽然发作?了,想来是吓坏了对方。
章枳看着他?,眼睛一?闭一?睁便不断有泪珠子一?连串的落下来,“都怪我,”他?抬袖狠狠抹着眼睛:“若不是我没用,便也不会在?阿楼需要的时候只能手足无措,要是阿楼出了什么事,我便只能这样眼睁睁的在?一?旁看着……”
他?哭得哽咽,话?都说不顺溜了,段玉楼第一?次见他?表达这样强烈的情绪,愣怔之余也觉心底划过一?丝暖流,将他?抱着安慰的拍了拍脊背,当成?孩子哄:“没事了,我没事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的,你安心。”
章枳许久才平静下来,许是后怕极了,回去的时候都牵着他?的手,与段玉楼一?道慢慢的走回去。
回去后段玉楼便向章枳解释:“我只是曾经受过些伤,影响大了些,但不危及性命,你不必如此担忧,我也会慢慢调理好的。今日发作?我也有些意想不到,因为平日里都不会发作?得这样厉害,吓坏你了,我很抱歉。”
章枳摸摸他?冰凉的手心,静默了半晌,抿唇道:“那你……当初受那样重的伤,是不是很疼呀。”
段玉楼愣了一?下,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宗门里的人?向来无视他?,大师兄也不愿意管教他?,风越白从来都只是闭关,更?是鲜少见上?那么一?面。磕磕绊绊修炼至今,唯一?的元婴也被自己的师尊剖走,他?似乎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能够值得他?人?关心问候的资本?
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段玉楼摸摸他?的脸,垂下眼眸,将额头抵上?了章枳的额头。
原来他?也不是一?无所有。
至少在?他?彷徨于世间没有归宿的时候,也有人?愿意向他?伸出那么一?只幼嫩的手,问他?疼不疼。
这孩子给予的那么一?些慰藉,对于现在?一?无所有的他?来说,已经非常足够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莫摇花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正好惊起一?行飞燕,在?落霞的映衬下盘旋于低空,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抱歉小天使们,我又来晚了_(:зゝ∠)_感谢在2021-05-0921:59:43~2021-05-1223:1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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