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玲每次吸气呼气,喉咙眼里只逼出几个虚弱气音。她盯着易云嫦看,眼睛里的星光时而闪耀时而隐没。可是不管再怎么眼神交流,听不见的还是听不见。郝玲脸上逐渐流露出失望、甚至是绝望的情绪。
正当易云嫦手足无措的时候,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抬头,虢首封温和的看着她。“别急,”虢首封安抚易云嫦说,左右手一只拢在易云嫦额上,另一个罩在郝玲的眼睛上。“我来沟通。云嫦,闭上眼回自己的识海。”
看不见郝玲的双眼,易云嫦情绪稳定下来。她照虢首封的指示做,把灵识悉数敛回识海。
眼前先是一片全黑,然后感受到眼下逐渐生出一片银辉灿灿的波光。那片水光刺激着她睁开眼睛,睁开的自然是灵眼。她便看见了识海。和上次回来时看见的有些不一样,识海更辽阔了,水底游动着条影,咻的一下窜过去不见。四周漆黑一片,识海却自泛鳞光,倒映在脸上一片银带波纹。远方有座山峰轮廓忽隐忽现,象传说中百年才现世一次的弥罗山。
和易云嫦一起悬空的还有一人——
郝玲半透明,浑身折射着脚下潋滟水光。这使她看上去多少带了些神话色彩,象钻石一样闪光。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身上的变化。“这是我?”她打量一番,朝周围看去。黑暗、水、和远处存在感很强但隐而不现的山——这个世界实在是寂寞。她回头看见易云嫦,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们都死了?”
“没有。”易云嫦说。
郝玲不相信:“你能说话了?这还没死?我们这是在——”
“够了。”虢首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如同雷鸣。郝玲忍不住捂住耳朵。
“这儿是我的幻境——弥留之境。你的时间不多了,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吧。”私底下,虢首封贴在易云嫦耳边细声说:“识海、灵府是修士身魂一体里的重中之重所在。轻易不可让旁人得知、更不可让人闯进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免得让人看见异宝生出异心,想把这儿强行占为己有。”
虢首封只差没有明说,为了预防夺舍。易云嫦耳朵动了动,觉得痒。她在郝玲面前不露声色,默认了“弥留之境”的说法。
郝玲沉默了几息,开始喷涌般问问题——“我快死了”、“何月玲呢”、“那个小王八蛋为什么不死”、“三婶呢,三婶没事吧?”最终,郝玲的声音化零为整地喊出来:
“何月玲就是杀人凶手!杀了她!别再让她做回龙教的帮凶!”
四周死寂。郝玲好一会才回过神,问:“你们都知道?”
“知道。看见现场怎么也该明白了。”回答的是虢首封。
这时,易云嫦察觉到外界有新的动静。有人闯进了修罗场,惊怒交加地怒喝:“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听声音,象是何正雄。易云嫦动了动,压在她额间的手施加压力。
虢首封悄声说:“别动。有我在,没人可以乱来。”
然后来者倒抽了一口气,粗重的呼吸由远而近,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问:“这、死了!?”
易云嫦心念微动。识海上,她和郝玲之间忽然立起一道白色光柱。外界的情景被含在光柱里影射出来。
何正雄瞠目结舌地瞪着郝玲,又看看易云嫦和虢首封。“你们在干什么?”
虢首封似笑非笑地睨向他:“等她交代遗言。”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是因为郝玲有话说不出来,才大张旗鼓摆出这等阵仗。“遗言”两个字吓到何正雄了。他立马跳开,差点把整个身体都缩到珊婶身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好像刚拿刀捅过人的不是何月玲,而是他。
珊婶发觉他的异样,起先还有点困惑,渐渐地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她推开粘得极紧的何正雄。何正雄正偷偷打量另一边打得不开可交的俩姐弟,突然被老婆推开一步,不满地咕哝道:“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