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场外看,何家一片祥和之气。“场外”,是指何家篱笆墙外的地方。
三个躲在树林里蹲守何家的回龙教教徒,看见几个女人并一个腿部残疾的男人,在他们视野内聊得热火朝天。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四个女人?简直是一台大戏。他们对可怜的残疾腿、在四个聒噪女人中间勉强保住矜持微笑的男人,表示了沉痛默哀之意。
路丙首摇头叹息:“看见她们,就想起了我婆娘。”
梁旭明:“可不是嘛!嗓门一开,头疼脑热。”
何在意:“单身的我表示不懂。”
有妇之夫有致一同怜悯地望向何在意:“小意也该考虑成家了吧?”
“嗯。”何在意盯着院里的易云嫦。顺着他的视线,另外两个人也看了看侧首而笑的易云嫦,又叹了口气。“现在找媳妇更难了哪。”
“如果去年高聘竞价,我也买不到。”
“要是今年再竞呢?”
何在意这一年狠拼苦干,上求公干下榨油水,确实发了一笔小横财。梁旭明一问“今年再竞”,他盯着易云嫦的目光里渗出一点绿幽幽的光。他说:“倒是可以试试。”
路丙首和梁旭明对望一眼。比起何家那个不吭声、惹人嫌的臭小子,这边则是自己日日相伴的同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梁旭明:“唉,错过一次机会,何时再有机会?”
路丙首接话:“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嘛。”
三个人若有所思地望向小院。
他们看的四个女人正掩嘴而笑,笑声直接飘过来,跟鸭子呱呱呱似的。中间不时大声窜出夹有“我家”、“你家”、“哎哟”、“哪能啊”之类互相攀比、假装谦逊的豺狼虎豹之言,听得结过婚的、没结婚的男人们一阵阵打摆子。坐轮椅的男人全程就没开口,只管陪笑,一副好好先生可塑可造,可软可更软的模样。
蹲守三人组不懂:女人们凑成一堆哪那么多闲话?天天都是“你家相公不错”,“我家老公傻瓜”,“你家孩子挺好”,“我家小子揭瓦”……怎么就不腻呢?还越聊越起劲。
然而真实的情况,只有靠在院门旁才看得真切——
院里一片肃然之气。
从珊婶加入讨论之后,气氛就越来越严肃。肃得有些冷。
“回龙教修了地牢。”
“会不会关押在那?”
“不会。龙四看守地牢的时候,我去给他送过饭,里面统共没装几个人。就上次偷了李嬷嬷家老母鸡的林二小子,还有拿陈年谷子冒充新谷交公的方在林、祁志平关在里面。”
珊婶击掌比划:“龙鑫自己家有个地窖。他说是用来放酒的地方。”
“自己家吗?”杨三婶沉吟。
郝玲一哂:“自古以来都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看他把龙利藏在自家地窖里了。”
杨三婶也认为是,不过——
“龙鑫的宅子可不小。地窖入口……”三婶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珊婶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三婶头痛无比:“那怎么办?无缘无故去他家走动,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别家打草惊蛇,要么大吵大闹,要么更猥琐地发育,龙鑫被打草惊蛇了,那可是丢命的大事。丢打草人惊蛇者的命。
“啧,一个老鳏夫占那么大的地基做什么?!”郝玲也恨恨啐了一口。
珊婶白脸。
“那怎么办?”
四、五个人一起陷入了沉思……珊婶忽然咬牙击掌:“我去!”
“你?”
郝玲和杨三婶不由先瞄了一眼她的大肚子,然后欲盖弥彰地把视线挪开。“你都怀这么久的大肚子了,现在才往他跟前凑?从前为了避嫌,你从不往他面前凑。现在突然殷勤起来,他不生疑?”郝玲吞吞吐吐的问,可见她所说的“从前避嫌”并不成功。
“会——吧?”珊婶想了想,“即使生疑,他也不会特别留意。再说了,只要我不明说,他怎知我是去找他家地窖的?就算知道了,他、他也会放我一马。可是换一个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珊婶说得很有道理。
郝玲和杨三婶互望一眼,脸含愧色的点点头:“只能如此了。辛苦你了。”
珊婶摇头,表示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