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首封面无表情。
易云嫦一转头,便看见他眼底涌动的暗流,浑身紧绷的曲线和死死握紧的拳头。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一把将古希道的脸捶个稀巴烂。
他将为她讨还过去失去的公允,为她补偿她所经受的委屈。
易云嫦心底徜徉着淡淡的感动。她的手在他肌肉紧绷的手臂上轻轻按了按,结实而有弹性的触感更火上添油般撩起陌生情绪。幸好这时虢首封朝她垂眸而望,她这才有机会专注于比划:“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
不在意,但仍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类似于遗憾的情绪,象幽灵似地在她心中徘徊。
虢首封的眼中忽然闪腾起怒火,眼睛在说:可是我在意。
易云嫦笑了。她突然间很想钻进他怀里,用头去顶他的胸膛,或者伸舌头舔他绷得极紧的下巴;她想撒娇,想讨好,想看见他灿灿星眸并着他的笑容;如果有尾巴,她会甩出螺旋浆形让他知道她现在是真的不在意,而且她很开心。
不过她现在克制着自己,只是懒洋洋地靠过去,面庞生辉地比划:“我应该感谢他。”
“感谢?”虢首封挑眉,“有什么感谢的?”
感谢他欺负你?
古希道被飒来的眼刀子吓得耸肩缩脖。
易云嫦摇摇头:“如果不是他,那两年我就不能认清一些人的真面目。”她的手势顿了顿,才继续比划:“外祖母过去曾和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真正遇到事情,才知道周围人对你的真正态度。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尤其是世家贵阀间牵涉了太多利益往来,人际交往便比普通人的交往要可怕好几倍。吃人的人多,伤人的人也多,认识得越晚,自己吃的亏越致命。”
吃的亏不是越多,而是越致命。到底是怎样的外祖母,才会给孙辈传授这样的人生经验?虢首封沉默了。
易云嫦总结:“我以前是太天真了。”以为别人对她笑,就是好;如果别人板脸相对,很可能是因为自己踩到了别人的尾巴。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下身段,等待。等吃痛的人挠来一爪子或是咬她一口,大家都吃痛了,就扯平了。
她过去从未想过,也许别人只是别有用心地想挠爪子,想咬她呢?这就是世家贵阀。
虢首封抓住她的手,想说“不许你说自己天真,以前你多大?”
太平盛世,十五岁的年纪正应该是挥霍青春收获快乐的时候,谁会考虑“吃亏致命”的问题?
他喉结动了动,结果一个字也没发出声。
倒是隔壁的古希道,哆哆嗦嗦地把自己蜷成一团,感觉到了一股越来越浓烈的杀气。
古希道:嘤嘤嘤!他委屈巴巴地朝易云嫦投以殷切的注目。
易云嫦挣脱虢首封,俏皮的问:“你生气,是因为他欺负过我?”
“当然。”虢首封磨了磨牙。不仅仅是古希道,刚刚晃过去的每一张脸他都记清了。回头回到夜行者总部,便要借助机器抽调出来,再和大数据库里的人脸对比,把那些欺负过她的坏孩子们一一找出来。哼哼!
易云嫦笑得眼睛眯成缝:“我好开心。”
虢首封:“开心?你被人欺负,还开心?”还是因为他生气,她才开心?后面这个问题,光是想想,他都觉得不自在了。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出自己的心意,他感觉不太适应。
易云嫦这时一点也没想放过他。“我开心,是因为你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你感同身受,是因为你喜欢我。”
当然是因为喜欢你。虢首封瞪着她的手,心想: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问:“你说什么呢?”
“你生气,替我感到不值,不是因为喜欢我吗?”她在他手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让他怎么回答。虢首封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易云嫦的手指头又缩回去,跳舞似地在他眼前划来划去……
我也喜欢你。
不,不是喜欢,是爱你。
啵。
虢首封瞬间哑了,盯着她双手比心的动作,从她的胸前一直往前推、推……推到他胸口轻轻一碰,散开来。
古希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易狗你不是在替我求情?你他妈比什么心啊啊啊啊……他觉得自己人形电灯泡的瓦特数爆增,不但发光发热,强烈暴增的电辐射还能把他烫成一头卷毛。他求生欲极强地往后蹭了蹭,又退离两只犬类三尺,这才敢开口打岔:
“易狗你在说什么呢?”求情用得着比心心?如果你是撒狗粮,麻烦你看清楚,在下正被迫冒着生命危险围观你们!别逼我自伐啊我警告你!
虢首封嗓子痒极了,他清咳两声,一把媷全了她两只正在空中跳舞的小手,脸上泛出诡异的红晕并急急撇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