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话,与柯庭致“前世”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对“前世”是真实存在这一点,深信不疑。
他也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回到了十八岁这一年。
如此一想,柯庭致动荡不安的心,竟奇异的沉静下来。
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精神抖擞的肖三娘,心底载满欢喜。
前世,他虽也像现在这样,主动取出心爱的配饰,要母亲变卖换钱,可心底终究是不甘不舍的。
最后母亲拗不过他,只卖了一个玉佩,其余的留着他外出时,当做门面妆点。
他在外维持着翩翩公子的假象,母亲和弟弟妹妹,却在乡下吃糠咽菜。
如今重活一世,柯庭致已经悟了。
所谓的脸面恭维都是假的,唯独家人才是真的。
这一世,他决不能因小失大。
想到这里,柯庭致目露坚定,将木盒重新推到肖三娘怀里。
“娘,大丈夫能屈能伸,行走在外,靠的是文采风度,与穿着打扮并无干系。”
“他人若因我穿的素淡贫寒,便轻视于我,如此肤浅之人,儿子不交也罢。”
“您听我的,将这些配饰卖了,让弟弟妹妹吃好点穿好点,家中生计,接下来就由我来操劳吧。”
柯庭致下颚紧绷,眉眼肃然,坚毅的面孔,与夫君柯明儒有着七八分相似。
肖三娘睹人思人,不觉鼻头发酸,眼里沁出泪来。
她紧紧抱着木盒,伸手轻抚着柯庭致瘦削苍白的脸,嘴角抿出一抹笑来。
“我儿长大了,娘很高兴。”
见肖三娘态度软化,把木盒接了过去,柯庭致松了口气,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他一边往杯子里倒水,一边从眼角偷瞥母亲的神色,心里既激动,又充满莫名的忐忑。
如今这副情景,与“前世”记忆中一样。
如无意外,接下来,母亲将告诉他父亲含冤的真相。
肖三娘并不知道眼前的儿子是个重生之人,她还在心里斟酌犹豫,要不要把老头子被栽赃陷害的事情说出来。
几息过后,眼见儿子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一双凤眸清亮沉静。
虽比从前还是知府公子时,少了些矜贵,却多了一抹从未有过的从容睿智。
肖三娘握紧拳头,终于下定决心。
儿子说得对,他已十八,不是牙牙学语的稚子,若想有所作为,他就必须经历风雨,敢于迎难而上。
不服输,不认输,不放弃,是柯家人的祖训。
身为柯家的媳妇儿,她不能让儿子丢老祖宗的脸!
“庭儿,你如今既已想通,那娘便将你父亲获罪的真相告诉你。”
“你答应娘,无论如何,万不可冲动行事,需缓缓图之。”
肖三娘说的慎重,柯庭致精神一震,答的干脆。
“娘请放心,无论发生什么,孩子都不会轻举妄动。”
有柯庭致的保证,肖三娘这才放心,稍微理了理思绪,她便愤愤开口,将柯明儒被陷害一事悉数告知。
期间说辞,与柯庭致“前世”记忆中几乎一样。
如此,柯庭致已经百分百确定,他是真的重生了。
“……你爹怀疑,羸县的知县邱大鸣,才是将铁矿偷运给威远候的内奸。”
“庭儿,你若想救你爹,须从邱大鸣查起,毕竟,羸县是中州最大的铁矿产地。”
说到柯明儒,肖三娘脸上,难免带出点淡淡的思念和苦涩。
至于羸县知县“邱大鸣”,她则恨不得生啖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只因这个邱大鸣,是柯明儒唯一的门生,且由他一手扶持上位。
恩将仇报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邱大鸣,字佩琦,年三十八,未入仕前就拜在柯明儒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