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寰界内,值守的修士们八卦起最近的变化来。
“听说了么?仙尊好像留下了那个炉鼎体质的舞姬。”
“怎么可能没听说?我还听说,仙尊最近好像都没有回寝殿,而是留宿在那个舞姬所在的偏殿……”
两位侍从对视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怜悯。
“你说……夫人,是不是要失宠了?”
危岚那天惊艳的亮相,让净寰界的一众修士又想起了这位夫人的存在——所有人都知道,夫人深爱仙尊,爱到几乎没了自我。
他把自己活成了仙尊的影子。
大部分修士瞧不起这样的危岚,可他毕竟在仙尊身边一百年了,或多或少有一份眼熟的情谊在。若是仙尊真的抛弃他了,修士们又忍不住对他有些同情。
“那个舞姬好像是……叫林妄来着?一看就心思不正,跟夫人没法比啊……”
“是啊,谁知道锦华真人把他送来是抱着什么目的,说不定——”
“——你们聊什么呢?”
两位侍从闲聊时的声音很低,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也算关注着外界的情况,可这道声音响起之前毫无半点征兆,突然响起,又近得像是贴着耳根低语。
二人骤然一惊,抬头看去,发现一位身着竹青色法袍的貌美女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是仙尊麾下第一人,白夏。
“白统领。”
二人匆忙行礼,心底有些忐忑,不知道白夏是否会抓着他们值守期间嚼舌根的事不放。
白夏笑着点了点头,似有深意地盯了二人一会儿,直看得二人冷汗连连,心头不安,这才若无其事地揭过了之前的话题:“夫人这两天出来过么?”
个高的修士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从那天宴会结束后,我们就没再见过夫人了。”
那晚之后,危岚就再没出来过啊……
白夏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心里有些担忧危岚的状况。
她没再问别的事情,而是越过两个侍从,直接向后山走去。
——白夏是净寰界里除了明辉仙君以外,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后山的人。
值守的两位侍从没有拦她,反倒因为她的离开舒了一口气。
然而,白夏走了几步后,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略微侧首,小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一向温润的声音带了些冷意:“刚刚那些话,不要被夫人听到了。你们守在后山这里,应当懂得什么叫谨言慎行。”
“是,属下尊令!”
值守的侍从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低头应道。
等二人抬起头时,白夏婀娜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山道尽头,二人对视一眼,心里生出些想法,只是这次却不敢宣之于口了。
——听说,白统领和夫人感情亲厚宛如亲生姐弟,如今看来,这竟不是谣言……
*
白夏用了缩地成寸的法术,脚下莲步轻移,短短片刻就来到了寝殿门口。她叩响了寝殿厚重的黄梨木门,轻笑道:“岚岚,我来看你了。”
白夏安静地等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声有些虚弱的“进来”。
听到那声腔调略有些低沉的回复,白夏心里一动。
这是……哭过了?
想到陆鸣巳现在还沉溺在美人的温柔乡里,白夏抿紧了唇,心底有些不忍。
她一把推开房门,担忧地四处扫视,下意识去寻找那道纤细的身影,生怕危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三尺白绫倒是没看到,只是眼前的场景却依旧叫白夏心底抽疼了一下。
——危岚撑着下巴坐在玉案旁边,脸上是不正常的孱弱苍白,柔软的唇也没有半点血色,案几上放着一副棋盘,黑白子交错,构成了复杂的棋局,他右手握着一粒黑子,惊醒后掉落在棋盘中央,将棋盘上整齐的棋局砸乱了。
围棋是两个人的游戏,可棋盘的另一面却空空荡荡。
他既执黑子,又执白子,独自一人进行着本需要两个人才能进行的游戏。
也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
看到棋盘上的棋局乱了,危岚表情微动,呈现出一种猝不及防的无措,光与影在他脸上交错成一种永恒的孤寂,像是一柄穿透时光的矛,刺在白夏心间。
——他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夜莺,时间久了,就连原本光鲜亮丽的羽毛都褪去了颜色,只剩下残躯,蜷缩在阴影里挣扎着求生。
旁边的床榻上,之前着火造成的一片狼藉没人收拾,灰烬还一团一团的铺在床上,眼看着是不能睡了。
这里像是着过火,岚岚的身体看起来也不大好……
白夏匆匆扫了一眼后,心底有了一点猜测。
她看着危岚苍白的面容,想要开口安慰,说不必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陆鸣巳真正在乎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可又觉得自己这样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无论岚岚知不知道外面的传言,他们都没办法改变陆鸣巳的决定,再与他提起这样的事,也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
白夏走到床边坐下,凭着修士超凡的记忆力,回忆着刚刚一扫而过的棋局,执起棋子尽力帮他复原。
白夏垂首,专心致志,眼睫投下的阴影在脸上呈现出温柔的弧度:“岚岚,抱歉,前天晚上我出去剿灭邪修了,当时没能在场……”
她没多问一句为何这里会烧成这样,仿佛眼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幕。
危岚闭上眼,身体略有放松地靠在边上,唇瓣因为笑意有了几分血色。
听到道歉,他哑然失笑:“姐,你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保护我又不是你的责任……”
白夏捏着棋子的指尖一僵。
是,应该保护危岚的人不是她,而是陆鸣巳……
可陆鸣巳,才是那个伤他最深的人。
白夏不擅长掩饰情绪,那点担忧轻易地浮现在脸上,被危岚看到了。
危岚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白夏哪里都好,就是始终坚信他对陆鸣巳情根深种这一点,偶尔让他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