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镇位于盐渠郡的西北角,再往西就是千盛的邻国蒙。蒙国是一个游牧民族国家,两国之间大多是连绵不绝的黑龙山系,前几年也曾趁千盛国国力空虚之际,妄图侵略国土,故几乎不通往来。
寒央与千颜一路南行下来,地段越来越繁华,民宅越来越密集,商市也越来越繁盛。
半个月后,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赶在盐聚县的城门关闭之前,经过层层的盘问,驶入了这个盐渠郡的中心城市。
马车继续前行了半柱香的时间,一条足有二十几米宽的河流横亘在马车面前,堤岸下的渡口,挤满了服色各异等待渡河的人群。方言官话不绝于耳,小孩的哭闹声,鸡犬的啼吠声……吵吵嚷嚷的传入耳际。
千颜跳下马车,昨天路上没有遇见投宿的酒家,接连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现在终于到了这里,反倒头脑清明毫无疲态了。
夕阳消隐于群岚之巅,留下映红了半边天层层叠叠铺展开来的火烧云,倒映在粼粼的河面上。
河岸两侧,泊满了吃水很深的货船。河中央,已经有几只花船点亮了船灯,从里面飘来咿咿呀呀唱曲的声音,还有琴声笛音碎碎的沿着河面飘进千颜的耳朵。
河对岸的城池,灯光也开始次第亮起。千颜眯起眼睛,看着对面慢慢呈现开来的风景。这才发现街道之间有一条不算窄的河流,一只只点着灯笼的乌篷船密密麻麻的漂浮在上面,俨然一道光流。
真是一座豪华美丽的城池。
寒央早就随着千颜跳下了马车,见千颜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遂陪她站在堤岸边看那车水马龙。
这半个月以来,寒央积蓄了二十几年的病痛好像借着这次受伤的机会一股脑的全面爆发,一路上反反复复的发烧。他又坚持不肯就医,千颜拗不过他,也只得小心的照料着。
好几次以为他快撑不下去了,当第二天朝阳升起,寒央却又已经呼吸平稳,体温也随之恢复正常了。
这一路寒央清醒的时候,就充当千颜的解说员。虽然每次只是只言片语,却总能很精确的概括出当地的特色。寒央作为一个顶尖杀手,十多年来,几乎踏遍了千盛国的每一寸土地。
此时,寒央脸上印着淡淡的光辉,脸色格外的温和,对千颜说道:“盐聚县是江南水运的枢纽,也是江南盐运的中心。所谓‘北盛京,南盐渠’中的‘盐渠’其实指的便是这盐聚县。而且……”
寒央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而且盐聚县也是瞬刹楼分部的所在地。仿佛预料到离别将近似的,寒央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两位客官,可是要渡河?”河畔一个船夫,冲着他俩喊道。
千颜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渡口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全部都渡到对岸去了,就剩下她和寒央两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堤岸上。
千颜扭头看了看寒央,见他点头,便要去牵马。
寒央伸手拦住她,走到渡口,对那个船夫嘱咐了两句,又给他递了一些碎银子,随即便招手叫千颜上船。
“东西都在马车上。”千颜踏上渡船,扭头看了看仍留在岸上的马车。
“已经吩咐他们一会送到我们住的客栈。”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千颜在小船上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抬眸观望河上渐渐多起来慢慢飘过的花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倒映着灯光的河面时不时照亮千颜安静的容颜。
千颜又换做一身男子的装扮,着一身天青色镶白边印花长袍,长发在头顶盘作一个髻,插一支镂金琉璃簪,露出光洁的额头。
虽然眼神不住往四周打量,却毫无少女般娇羞兴奋的姿态。一双秋目流光婉转,却也读不出悲喜来。似乎在这尘世之中,又好像是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寒央站在船头,不自觉的将眼光一动不动的胶着在千颜身上。一路行来两人话并不多,但半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
千颜感受到寒央的凝视,回眸一望,暗色中看不清寒央的表情。寒央脸一红,赶紧将视线转开。
就在同时,一阵江风吹过,船夫手里的灯笼扑闪了几下,灭了。
这在平时,本也是及其平常的事情。但是今天是初一,月色本就不明朗,再加上今天这安乐河上的花船格外的多,一不小心就会有撞船的危险。船夫赶紧进舱里取打火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