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金漆食龛推到了我面前,小屁孩儿的声音随之传来:“阿芙,凉果确然不错,但你也晓得我素不喜这些零嘴的,况且吾等怎能生待了客人?阿悠姐,刚瞧你似是十分欢喜,不若就一并用了罢。”“不用客气,远来是客嘛。阿芙,可对?”他生生把我堵了回去,小美人想是正因他言辞间的“吾等”而在窃喜,听他如此自是连连点头:“恩恩,阿悠姐,你且用这些,不够我再让侍婢回去取来。”
“不、不用了,刚用过朝食,再食不进许多的。”宫里的规矩,上赐的食物须得当即用完,否则视为不恭,官大一级压死人不是?抬眼看去,小屁孩儿笑得那叫个得意哟,一双凤眼都快眯成缝了。哼,我又岂是你这小仙童能欺得了的。我也学着他眯眼一笑,对阿芙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只是窃以为独乐乐不若众乐乐,我家中并无姊妹,今日与众位姐妹初次见面实是欢喜,请允悠在此借花献佛,就这凉果与诸位分食,以表我等姐妹之情,阿芙,你看可好?”
阿芙当然无不应可,其余人等除却小屁孩儿也都是接连称谢。凉果本就不多,待得宫侍取来食具分配,我便轻轻示意她不必派我的,如此一来让本来为难的她自是万分感激,而其他人正专致于品嚐贡品故而无人注意这边。不过……侧眼过去,小仙童果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真正是干瞪眼。我用手指着眼睛示意他:再瞪,眼珠可就跑出来咯!他哼哼一声调过头去。众人品着凉果,不管可口与否俱是频频称赞,既是贡品谁又敢说好歹呢?席间自是一派其乐融融。
“说起来我等能食得如此美味,除了恭谢圣恩,还有一人功不可没呢?”一个女孩儿开口,仿佛记得是那个赵姓中郎将的嫡长女,她比我们要稍长些,眉眼已经长开,此刻眼中带羞,愈显得是眉清目秀。
“瞧瞧,又发痴了,眼见是等不得明年及笄了,不若就请阿芙去求个恩典,也好解尔心愿。”
“呵呵,既是恩典不若求个全的,一并把婚赐了方是正理……”
那赵家千金已是红潮微晕,急急地去捂临近女孩儿的嘴,左右顾盼,口中呸斥:“尔等只会奚落我,说出这等混话。我再不济也是晓得婚姻大事自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于将军我是仰慕敬重,从未遮掩,心中自是风光月霁。至于尔等,谁敢发誓不曾对他存着那样心思?”话音一落,水榭倏然鸦静。
我在心里逻辑:北羢早前一直骚扰我朝边境,致使边地民不聊生,前些年阿爹率兵抗击,不单击退敌兵且一鼓作气连占它几座城池,使其停战求和。后来阿爹主动请辞兵马元帅之职回到属地,几年间两国也是相安无事。
只是去年,据说是北羢新王更替,既而故态复萌再次发兵扰我边地,朝廷终是忍无可忍派兵出击。本来圣上钦定阿爹为帅,可是大军出发不过百余里,阿爹就因病昏厥被抬回府里。犹记得当日我闻讯夺门而出,见到在骈车上奄奄一息的阿爹,是怎样地惊慌失措。
侍人欲抬他下来,已是半昏迷的他双手却是死死地抓着车辕不放,口中不停叨叨,大家细细拼凑成句:“如不能踏平北羢,何以报效家国父老,吾不能愧对圣恩,即若死也惟愿马革裹尸……”
当即,在场众人皆是戚戚,围观的百姓见此更是一阵唏嘘,我紧紧抱着阿爹已是泣不成声。
彼时,送阿爹回来的兵士齐刷刷跪下,“元帅,我等必不辱命,定让那北羢蛮子见识我大汉威名,请您务必将养好身体!”我努力去掰阿爹的手却是纹丝不动,最后众人愣是把车辕拆了下来一并抬回府里方才作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