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路寒舟双臂擂鼓,灿阳下,阴郁无神的脸庞上滚落一颗泪珠……”
“他——滋——@¥%\……”
有声书的系统机械音突然成了刺耳的杂音,路寒舟躺在床上,被吵得费力地皱了皱眉。
他回家已经两天没睡了,病痛如影随形,医生的唉声叹气时常环绕在他脑海里。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想把这章听完。
手机里放的是一本名叫《缚灵天下》的有声书,是他在病房无聊玩手机刷到的,书中有个与他同名同姓的恶龙反派,今日正好更新到了他被献祭的情节。
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书中之人肆意张扬的一生。
那都是身患绝症的路寒舟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
耳边的字节在一个个消失,所有声音都变得飘渺不清。取而代之的是耳鸣和越来越沉的眼皮。路寒舟忽感如坠深寒,身边却连个能扶他一把的人都没有。
他感觉周身骤然被冰冷的液体包裹,所有的呼喊声全部消失匿迹在了无边的黑暗里。下坠感疯狂折磨着他,四识百骸开始有了肢解感,像蒲公英一样被一阵风吹散。
这就是濒死的感觉吗?
“我不想死……”
他甚至都还没舍得花钱去买一个人声音频。
他才二十岁。
也许是祷告过于迫切,漫长的坠感开始缓慢消散,路寒舟感觉自己粉碎的灵魂像被网兜住重新聚拢,没等回神,霎时天光大亮,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
再睁眼时,路寒舟被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呛到。
他挽着胳膊倚在一根柱子上,身骨的酥麻感还未消散干净,一抬头,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眼前不到三步处一张雕龙浮木床上,横躺着一位鹤发白须面目慈祥的老人,心脏处插着一把泛着黑气的匕首,鲜血已经将他的银袍浸湿大半。
瞳孔涣散,已是奄奄一息。
刚至夕阳,成片的鲜血与绒毯上的碎金杂糅在一起,让路寒舟瞳孔放大心如擂鼓,这画面拉回了他刚才的濒死感。
他飞速朝四周扫视了一圈,这偌大的古色古香的房间才不是他那三十平的出租屋。
“寒舟。”沙哑的声音不急不徐传来。
这沉稳厚重的两个字像是混着什么灵药,让路寒舟慌乱的情绪莫名得到了安抚。
其实睁眼那一刻起,路寒舟就已经有了猜测。毕竟这位老者的特征过于突出:银袍暗绣麒麟,顶束蓝玉发冠,最重要的是左手食指那只银戒——这都是江毅澜的独属。
而江毅澜,正是《缚灵天下》的封宗长老,男主的亲师尊。
他竟然穿书了?
可刚反应过来,老者这一句“寒舟”就让他的心如坠冰窖。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穿成了同名同姓的这个废物反派啊!
路寒舟看着江毅澜的尔康手,打住道:“停,老头,你是不是叫错了?”
他觉得还可以挣扎一下。
毕竟房间门口还站着另一个黑衣人,只不过对方一声不吭,存在感太低。
但显然并没有。
“老头”两个字让如败柳般的江毅澜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枯槁的手轻挥,轻声道:“没叫错。”
路寒舟转身看向了侧面一个全身铜镜,镜中的他与原先身材容貌九分相似,清秀温和,薄肩窄腰。除了眉眼间怨气极重,区别倒是不甚太大。
身着暗红长袍,瞳纹泛红,墨发高束,张扬又孤寂模样倒真是原著中路寒舟的标配了。
路寒舟是谁,于至亲尸火涅槃重生后黑化的恶龙,亲建挽香阁集天下恶徒惹事生非,修真,人,妖,魔四界全部唾弃且欲杀之而后快的反派……
只不过上述全为原著描述,也就听起来气派罢了。
实际情况是如何呢?
虽说是大魔头没错,但却是一点反派拿得出手的业绩都没有,作恶多端样样失败,惹事生非次次不行,一身灵力全都葬送在了脑子——恋爱脑!
单恋男主江宁灼,为爱疯狂一舔到底,最后还被人家挫骨献祭,死无全尸。
路寒舟在听书时就有了精简的评价:废物。
穿成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此时剧情应该进展在了原主反派人生的高光时刻,欺师灭祖——虽然是被栽赃的。
路寒舟被迫接受现实。
可饶是心死了,人性还是在的,身为二十一世纪红领巾青年,总不可能见死不救。
“师……师尊你别急,我这就想办法救你。”他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虽然脸还是因为这个身份臭着。
原主是涛花门路家长子,路家虽为修真界一大派,却不善修炼,修为最高也只到结丹,连个元婴级别的大能都没有。
路寒舟生前因根骨奇好,年满十四便筑基成功,路家家主不愿荒废人才,便把他送去封宗拜师。
当时正好是拜入了江毅澜门下。
这句师尊叫的倒也没错。
江毅澜看着慌里慌张上前的路寒舟,心下一酸,眼角竟洇出了泪,“寒舟,三年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