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什么?叫我去道歉?”王雱觉得荒谬,“她做出这么没教养的事,目无尊长,又不肯听劝,还要我去道歉,岂不是助长此风?”
“不去。”
庞荻拉住他袖子,柔声道:“离家这事,是鄞妹妹错了,元泽要想教训她也没错。可你却用错了法子,叫鄞妹妹更不愿意回家了。你辜负了王伯父的期盼,此事难道不该是你错了?”
“这……”
庞荻确实是很了解王雱的,她知道他只听王安石的话,此时若搬出他来,肯定是能叫他哑口无言的。
果然王雱犹豫了。
“正所谓先礼后兵,你的礼都没有做足,就强用了兵,鄞妹妹怎么跟你回来。”
王雱不说话,伸手去抢庞荻手里的酒。
这回庞荻没再躲着,很顺从地把酒给了他。
王雱又喝了一大口,才道,“你想怎么样?”
庞荻浅浅的笑了,“元泽先要订个座儿,得诚心诚意的赔礼道歉,细说自己先前的不足,再去请来曼妹妹做说客——”
“曼儿都出嫁了,为何要找她?”
“曼妹妹出嫁前与鄞妹妹交好,自然要叫她出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然若是凭你一人,肯定是要办砸的。”庞荻笑着锤了王雱肩膀一下,站起身理了下裙子,伸手要去取兜帽。
却被王雱给抢了去。
她是骑马来的,又不好抛头露面,因此戴了个兜帽。
王雱拿了在手里把玩,就是不肯给庞荻。
“过些日子要办个马球赛,荻妹要参加么?”
“元泽说笑了,我一人如何参加?”
王雱看向她,又饮了一口酒,“你不是喜欢打马球?总有些个姐妹吧,一同叫出来组个队不就好了。”
“可是……”
“你要怕人不够,我便把那些个才子家的姐姐妹妹叫出来,你那些姐妹也好寻个如意郎君。”王雱笑着说完,半合了眼睛,一脚踩在长廊的扶手上,手掌在腿上拍着拍子,竟是哼起了歌。
庞荻脸有些热,也不去抢兜帽了,“我回去问问,就先走了。”
小厮送庞荻到门外,恰好碰见回来的王安石,身边还跟了个中年男子。
此人面生,他还从未见过,问了声好,就跑去知会王雱了。
“你说又来了个生面孔?我倒要看看这人是谁。”王雱一身酒气,左手提了个酒坛子,右手抓着庞荻的兜帽,连鞋子都没穿好,一步三颠地向会客厅走去。
小厮暗暗后悔,不该告诉王雱,以他这样子,真出现在老爷跟前,又要挨骂。
“公子,你好歹把鞋子穿好啊。”
“你说鞋子?”王雱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厮点头,目含期盼。
却见王雱脚一抬,直接把鞋子给踢飞,光着脚丫走了。
“公子……”小厮欲哭无泪,赶忙跟上。
王雱走到门口时,就听见里头的王安石说,“我今日御前向官家提出均输之法,屡屡遭人驳斥,细数此法不足之处,我欲理天下之财来充盈国库,却总有人阻拦,诸位是君子,不愿行这小人之术,介甫不怕担此恶名,就怕遭人误会,无人理解啊。”
说完,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坐在他身边的人,乃是洛学一派的程颢,提出了天理之说。
“伯淳以为如何?”
“依我之见,介甫不如先做出了实绩,到时韩相公等人,自然不会再——”他话未说完,就听到一声长笑。
王安石与程颢二人看向门外,是散发赤足的王雱正踉跄着走进来,在王安石边上挑了个座儿跳着坐上去,才大声嚷道:“要想真正推行新法,不受他人阻碍,当效法商君,若不从命杀之以儆猴。”
此时王安石与程颢都被他这模样给骇住,并未开口。
王雱见他二人不言语,又继续道:“当众砍了韩琦、富弼的脑袋,此法就能成了。”
程颢一愣,看向王安石,“令公子此言——”
王安石生怕对方以为这是他主见,忙道:“小儿莽撞,此言差矣。”
程颢了然,沉了脸色道:“此乃安邦大计,岂是你这小儿轻慢态度可以干预一二,快退下!”
王安石亦附声呵斥。
王雱还要再说什么,小厮已进来把他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