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他时,他坐于高堂之上,斜斜的靠在几边,与众门客意气风发,谈到开怀,尽然和着她的琴吟唱起来,结束时还夸她琴弹的妙。
而后每每相遇,他总是那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角带着暖意,嘴角弯弯,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像是跟她说着什么一样。在她看来,总是与别人不同的。
第二年老梨树开花的时候,她又在树下遇见了他。一个弹琴,琴声袅袅缠绕;一个练字,身姿挺拔恣意。一曲终了,二人一起坐在树下,谁也不讲话,等花瓣落下,齐齐白了头发。一个微笑,似乎就走过了一生的好光景。
也就是那个时候,高氏在边廊的转角,远远的看着他们,又冷冷的看了梨树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就离开了。从此,她便很难再见到他,梨树也被挪去了别的地方,原来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小水洼。
后来,府里多了很官妓、家姬,来来回回的,她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被他们莺莺燕燕的包围着。但是,她知道,不论多远,他的目光还是会穿过那些人能看到她。
再后来,她便被高氏找了理由送出了将军府、送进了陈府。
就在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准备浑浑噩噩过一生的时候,他站在陈飞远的身后笑眯眯的进了门,一如他当年站在那老梨树下。
再然后呵——她用力吸了吸夜里微凉的空气,又轻轻叹出。
到底是谁害了我和他的孩子?是谁告诉了高氏我有喜的消息?而且是谁告诉了她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知道内情的人不多,太少了,难道真的是他?那个站在一脸微笑的大将军身前的人、那个轻轻替他们关上了房门的人、那个听说她有喜眉毛一挑的人?
男人终归不喜自己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不是吗?
香芸轻轻站起来,在黑暗里走向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