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当下的情况,要赢,那就只能——
围魏救赵。
嬴戈显然与他所想一致,轻咳几声,道:“寡人书信向东虞和衍泽求援,请求他们出兵攻打宣赵。宣赵左支右绌,自然会撤兵。”
“单是一封书信,可能不足以让他们答应,”房戟用手指拭去嬴戈唇边星星点点的血迹,“把宣赵许给他们如何?宣赵背信弃义,大秦与宣赵早晚会有一战。覆灭宣赵之后,将领地三分,以城池作为酬谢,东虞和衍泽或许会更加心动。”
嬴戈颔首,“就依你之言。”
众太医见他们结束了谈论,便上前道:“大王,殿下,臣等遍翻医书,却未找到任何奇疾与大王的病症相类,且大王素来龙体强健,却突发急症,故臣等以为,应当是中毒所致。”
“中毒?”房戟疑道,“我与他日日同食同寝,为何我却没事?”
“回殿下,臣等惭愧,尚未找出是何物致使毒发,”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躬身说道,“殿下可知,异族善用蛊毒。蛊毒之烈,常在无知无觉之间夺人性命。”
房戟狠狠蹙眉,“你怀疑是蛊毒?”
“正是。”老太医怆然道,“然蛊毒极为凶险,除了下蛊之人,无人可得解药。当务之急乃是找出大王身中何蛊。可臣等医者,所学只会救人,却不会下蛊害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用蛊者多为异族,西戎的手暂时还伸不到这么长,能使出下蛊害人这般卑鄙手段,除了北漠还会是谁?!
程隼!!
房戟双目泛红,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去传令何坚他们,命他们捉几个北漠医官回来。”
太医闻言道:“那臣等先为大王开些补血的汤药,若真能捉拿北漠医官至此,大王所中的蛊毒或许有药可解。”
房戟倾身过去,与嬴戈额头相抵,小声说道:“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上辈子,程隼夺走了房家的百年基业,这辈子,又想夺走他的挚爱。
他做梦!!
嬴戈望见房戟眼下淡淡的青色,心头不禁泛起一阵苦涩。
他素来精明强悍,却横遭暗算而不察,沦落到了让自己的王后担忧受累的地步。
但看着房戟坚定的神情,他的心底又宛如一阵暖流涌过,薄唇轻扬,说道:“你放心,寡人一定会撑到那一天。”
-
黎城。
城门上的守卫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夜风吹得有些凉,不过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北漠的夜晚更冷,大漠的月亮同这儿的月亮倒是无甚分别。
不远处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呼噜声,守卫揉了揉眼睛,开始百无聊赖地回想当初攻下这座城的时候他亲手屠杀的男女老少。其中有一个分外美丽的姑娘,怀里紧紧抱着她死去的弟弟,黑水银似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像一朵沾满了露水的娇嫩的花朵。
他以为那是害怕的泪水,他不明白连这样的姑娘也懂得仇恨。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杀死这样一个姑娘和她孱弱的弟弟的意义,他们没有能力抵抗,姐姐只能抱着弟弟流泪而已。但是他仍然向那个美丽的生命挥动了屠刀。
脖颈上传来一丝莫名其妙的凉意,也许是夜风。他抬起手摸了摸脖子,摸到一手粘稠的东西。
是血。
陈完甩去沾在刀刃上的血液,宛如一头灵活而矫健的豹子,无声无息地跃上城楼。那个被他一刀割断喉咙的守卫瞪大了眼睛,一声不吭地倒下了。田湛在城楼的另一端,他率兵解决了十几个正呼呼大睡的守卫。
城门大开,他们夺回了黎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城内的北漠士兵还沉浸在睡梦中便被杀死或俘获。
陈万带了一队人去解救地牢内被俘的大秦将士。当他们打开地牢两侧所有的牢门,却忽然发现尽头还有一扇窄门,与其他牢房的距离很远,仿佛是被孤立了起来。牢门生了锈,不知道有没有人被关在里面。
“怎么办,砸开?”一个士兵问道。
另一个士兵缩了缩脖子,“瞧上去阴森森的……听说北漠人善于驯兽,里面不会是关了什么猛兽吧?”
“先砸开再说吧。”在陈万的示意下,一名裨将挥起铜锤,对着门上的锁孔全力一击,牢门随之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然后应声而开。
陈完率先探头进去,牢房里面阴暗而安静,没有猛兽,只有一个人。
那人看到他们,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他抬起削尖的下巴,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皮肤苍白得宛如终年不见日光。
“北漠人!”陈完身后的裨将大呼一声,随即愤恨地扬起了铜锤。
“等等。”陈完抬手制止了他,问那牢中人,“你懂不懂汉话?你为什么被关在这儿?”
那人启开干裂的嘴唇,因为长时间不曾开口说话,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因为我背叛了北漠。”
“你既然背叛了北漠,其他人为什么不杀了你,还将你留到现在?”陈万问道。
叶雁回的视线掠过陈完的脸,不知为何,却令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寒意。
“因为我的母亲,是北漠的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