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楼。
一名衣着不凡的男子在鸨母殷勤的带领下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顶楼素卿的闺房门前,男子抬手便丢给了鸨母一枚看上去极贵重的珠子。他在醉月楼出手向来阔绰,鸨母收下珠子,喜笑颜开地退了下去。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若光公主的驸马姚亦。
他推开闺房的门,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淡香扑面,素卿斜倚在美人榻上,姿态宛若弱柳扶风,十分招人怜惜。
“姚公子来了。”素卿看见姚亦,展颜一笑,袅袅婷婷地朝他走来,葱白的玉手按在他的胸前,娇嗔道,“奴家还以为,姚公子把奴家给忘了呢。”
姚亦搂住她的纤腰,眼中露出痴迷,“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把你给忘了呢。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你,只是近来家中那悍妇看得太紧,我脱不开身。今日她去懿嘉公主府上作客,我得了空,这不马上就过来找你了。”
素卿顺势靠进他的怀里,柔声道:“奴家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奢求公子日夜相伴,只要公子心里想着奴家,奴家便知足了。”
比起家中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若光公主,素卿这副善解人意的小女儿情态无疑极大地满足了姚亦的自尊心。他抚摸着素卿的秀发,安慰道:“委屈你了。今后,我一定多多过来看你。”
两人一番柔情蜜意之后,素卿低下头,粉面上透出几分羞赧,“公子,奴家有一事要告诉你。”
“嗯?何事?”姚亦问道。
“奴家……”素卿轻咬朱唇,似是极难为情,“奴家……有喜了。”
姚亦大吃一惊,“什么?你有喜了?这……是我的孩子?”
素卿红着脸点了点头。
子嗣一事一直以来都是姚亦的心头大患。眼看着同为公主驸马的云浩远已有子女三人,长子云霆更是凭借出众的武艺进入近卫营,反观自己却仍无后嗣,他如何能不心急?但姚亦是个精明之人,并未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他虽然喜爱素卿,却也十分清楚妓子之言不可轻信。素卿是醉月楼的花魁,裙下之臣不知凡几,他才不会傻到听了素卿的一面之词便相信她腹中怀的的确是自己的种。
素卿观他神色变换,当下便猜透了他心中的怀疑,婉言道:“这半年来,素卿只侍奉过公子一位恩客,公子若是不信,找鸨母一问便知,素卿问心无愧。倘若公子嫌弃素卿的出身,不愿认下这个孩子,素卿断不会纠缠,更不会让旁人知道这孩子的身世,公子无须担心。”说到这儿,她清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哀婉之色。
听她说得如此肯定,又如此凄切,姚亦的内心不禁动摇了,立刻打消了怀疑的念头,将她拥入怀中,“你看你,又说这样的傻话,你怀了我的孩子,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认?我马上准备好钱财,将你赎出醉月楼,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安心养胎便是。”
“有公子这句话,素卿就是死也心甘情愿。奴家不求名分,只求陪伴公子身旁,为公子生下子嗣。”素卿感动得泪盈于睫,“只是最近奴家听说西戎与羲项交战,天下不太平,公子是朝中重臣,若是西戎打到了大秦,公子是否也要上阵抗敌?这段时日见不到公子,又听着旁人议论,奴家日夜担惊受怕,连夜里也无法安枕。”
姚亦不以为然地笑了,“天下是不太平,但是大秦和西戎之间还隔着一个羲项呢,西戎想犯到大秦的边境,得等到猴年马月。更何况,大王已下旨向西南调兵,就算西戎真的打到了门口,也攻不破那里的防守。我并非武将,又贵为驸马,上阵杀敌的事自有别人去做,你就不要担心了。”
“原来如此,是奴家见识短浅了。”素卿破涕为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奴家今后定不会再这般胡思乱想,安心为公子生儿育女才是奴家应该做的。”
“知道就好,我最喜欢你懂事识大体。”姚亦替她擦去眼泪,满意地说道。
因为素卿如今有孕在身,无法伺候他过夜,姚亦同她温存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晚空闲,自然要玩到尽兴。出了素卿的闺房,到了楼下,他招手唤来鸨母,让她叫几个水灵的姑娘过来,又嘱咐她不要让素卿知道。鸨母保证她一定守口如瓶,姚亦便美滋滋地搂着姑娘进了楼下的一间厢房。
素卿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用丝帕拭干眼泪,随即打开重重纱帘遮掩下的一道暗门,对藏在门内的人道:“你都听见了,大秦已向西南调兵,再晚些动手,宣赵就会正好变成人家的俎上鱼肉,捞不到半点好处。你速去通知首领,让他早作打算。”
那人点了点头,闪身离去。
-
不出房戟所料,羲项王果然以通敌叛国之罪诛杀了殷氏全族。因为西戎大可汗并未信守密信中的承诺,大军再次向羲项发起了进攻。
吕德元抵达曲京时,诛杀殷氏的诏令已经下达,他竭尽全力,也只救下了殷七里的胞妹。其余殷氏族人则尽成了刀下亡魂,血流成河,尸首遍地,望之令人肝胆生寒。吕德元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侍奉了多年的君主,竟然是如此残暴无情之人,同时也愈发觉得他当初离开羲项转投大秦的决定实在是明智过人。
得知这个结果,房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是晚了一步。
唯一值得宽慰的,就是殷七里的胞妹还活着。嬴戈安排她与吕德元家中的女眷同住,并派专人照看,以防她悲痛过度自寻短见。
房戟这几日有些忙碌,因为再过几天,便是青辞出嫁的日子了。青辞是以郡主的身份从凤寰殿出嫁,她的封号和嫁妆房戟都亲自挑选过目。他曾许诺过让她风光大嫁,就一定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