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是随着疾风一起过来的。一瞬间,沈挚觉得仿佛有千斤顶在压着自己的魂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人来得突然,他的注意力方才又在殷灵均身上,躲是来不及了,就是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能挡住多少……
他正打算赌一赌,却见一道修长身影蓦然出现在他身前,广袖轻挥,眨眼之间,便悄无声息地化去了向他袭来的所有攻击。
沈挚皱起眉微微一怔。
殷灵均最经常穿的衣服,是两件套。一件轻薄的白云流纱衣,罩在外头,里面还穿着件玄色的长袍,上头有用金线绣成的花纹。颜色虽简单,用料却极尽奢侈,且不怎么好洗,尤其是那件用天蚕雪丝做成的白云流纱。
可是此刻,那流纱衣上血迹斑斑,几乎要掩盖了上面做工精细的云纹。
他挡在沈挚身前,面色冷漠至极,却头顶两只晶莹的角,身后还有一只银白的,长长的尾巴在左右摇晃着。
眼下这个局面,沈挚本该紧张起来,可看着殷灵均这副模样,他不仅没觉得紧张,还有点忍俊不禁。
但是,很快,他便冷了脸。因为在这主阁里,他又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那人严厉道,“玄鳞,让开。”
这声音熟悉至极,就算他没看到脸,也知道是李淮风来了。他少年时李淮风对他的确不错,可若此人威胁到他的性命,他也是没法给个好脸色。
殷灵均抿了抿苍白的唇,眉目坚毅地摇了摇头。
沈挚没想到他会如此护着自己,照理说,他应该觉得高兴。
虽然不知道殷灵均为什么这样做,但若殷灵均不肯,即便是李淮风也不能把他如何。可道理是这番道理,他却莫名看不得殷灵均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一看到就压抑不了心里的戾气。
李淮风的声音自带威压,他道,“玄鳞,你的身份除了我们几个,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知晓,若是……”他话刚说到这里,忽然见到殷灵均身后飘出一个魂魄来,这魂魄闭着眼睛,在慢悠悠地往他的方向走。
殷灵均见他竟然出来了,还是往李淮风跟前去的,一派送死的架势,原先冷淡的神色不由慌张起来。他伸出手想去拽那魂魄,自然触碰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挚的魂魄很快飘到了李淮风身前,被四景门的道尊用束魂链一把抓住了。关键的是,这人的魂魄都被束魂链束缚住了,竟然还好似无所察觉,一个劲地想往前飘。
李淮风觉察到了不对,皱眉道,“莫非是神游?”
他所说的“神游”是一种病。
一种只有少数魂魄不稳定的人才会得的病,他们的魂魄会经常离体,不需要任何条件。而且与金丹期修士不同的是,这种人的魂魄离体后,魂魄自己是没有意识的,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是随性飘,飘到哪里是哪里。等到飘累了,自然会回到肉/身。
李淮风记性不错,认得这是青石长老门下的弟子,那照理说应该也不会魂魄离体的法术。
沈挚被束魂链捆得浑身难受,却不敢动也不敢出声。他想让李淮风觉得自己只是“神游”,借此蒙混过去。可是,忽然间,他觉得有外力猛的朝着自己脆弱的魂魄倾轧过去,让他猝不及防,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毫不留情地撕成两半!
他就知道!毕竟是一门道尊,李淮风绝不会信他只是神游。但他没想到,在外界传言里一向儒雅温和的四景门道尊竟会用灵力故意伤弟子魂魄,只是为了试探弟子是否神游。一旦他因为疼痛有一点动作或者发出一点声音,李淮风都会知道他根本不是神游。
或许李淮风能把握住力道,不会让他魂飞魄散,可这种痛苦也够他受的了。
沈挚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了。
但是……他要忍,再痛也要忍,他绝不能栽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李淮风终于解了折磨他的法术,神色也放松了些,嘴角挂起了笑容,道,“看来的确是神游。”
殷灵均不懂修真界的这些隐秘法术,也看不出来。因此,他自然不知道在方才那几息时间里,沈挚经历了什么。听了这话,他立即眉宇一蹙,冷然道,“放他走。”
“自然。”李淮风道,“若只是神游,他便不知仙尊的秘密,我又怎会为难我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