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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变化(上)(1 / 2)


全扬州的人都知道,这些日子巡盐御史林大人家在整顿家业,清理下仆。有些偷奸耍滑的、目无尊卑的通通都要被清理出去。人牙子们赚了个大便宜,林家发卖打发下仆收的银子最为公道,从不会仗着权势地位做些不好的手脚。加之这一年来林如海的确是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事情,在老百姓中间风评甚好。

盐商们对林如海那是又爱又恨。冰炭孝敬的,不例外的都如数收下,可一旦超出规矩的便不再收了。可他们要都盐引,该当的,林如海从来不会拖沓。按着时间,时间到了,盐引自然就到了。

总而言之,林如海在这里的第一年,是个收获颇多且有效的一年。

为此,林如海清理下人时又在老百姓心中有了一个极好的形象。

“这些个刁仆,若不是这回清查,怕还看不出这诸般问题呢。”林如海一样一样地看着从下人那里查抄出来的东西。

贾敏自己看着也是心惊肉跳,林家这样不比荣国府富贵的也能有这样的结果,若是放到荣国府,只怕,这结果或是更加惊人了。

“还是老爷英明,不然我也不知道这些个表里不一的东西会有这样的胆子!”贾敏眼皮一跳一跳的,强自按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笑着回答。

林如海看着手里那厚厚一叠的契纸,心里有着火气。嚯!的一下起身。贾敏惊诧抬头看他:“老爷,这是要去作甚?”

“我去找母亲!”林如海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对着贾敏,他说不出口。转身去了百顺堂。

惊蛰低声道:“老爷来的不巧,老夫人刚喝了药便睡下了。”

林如海皱眉:“我记得母亲从前从不会这般早安睡,可是药有甚……”

“老夫人的身子骨日渐不好,这药是每顿都不落的。是老夫人的精神不济,这才早早安睡的。”惊蛰看着林如海,心里有些不满他的话,只是身为下仆不能说主人家的闲话。惊蛰也只能是低垂着眉头,不愿再开口。

“可我今日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与母亲说。”林如海还是有些执着。在他看来,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还是该有一个看的到是非黑白的人来出个主意,发号施令。

里面刚躺下的林姚氏,将外头的话听的分明。抓着林乐曦的袖子,转头对她道:“你去看看罢,惊蛰应付不来。说完了便回去罢,夜深了,春日里到底有些凉。不可着了风寒!”

林乐曦轻拍拍她的手:“与父亲说完话,我便回来陪祖母睡。”

“我老婆子身边有谷雨和惊蛰、寒露,哪里用的着你来陪。”林姚氏微笑着说道,笑过一回,正了脸色道,“你说完这些可该回去歇着了。你父亲收拾完了那些蛀虫,接下来的事情却没那么容易。便是太太,也不见得能真的处理好。”

林乐曦微笑:“祖母放心,孙女不会插手的。这本该是当家主母做的事儿,曦儿年纪太小了,不好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祖母安睡罢,时辰的确不早了。”说完被角也替她掖好了。

林姚氏看着烛火下五官柔和的林乐曦,那双澄澈的眼睛影影绰绰的闪烁着层层叠叠的光,她仿佛看见了两个自己。一个苍白无力,油尽灯枯;另一个精神奕奕,光彩夺目。

“曦儿,你的眼睛。”

林乐曦一怔,眼睛?!“祖母,您想说什么?”

林姚氏眼睛一合,摇摇头微笑:“祖母从前的眼睛也似你这般好看。去罢,我这便睡了。”

“好。”林乐曦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父亲。”

林如海闻声看去,林乐曦一袭粉色海棠对襟褙子,下搭杏色嵌珍珠百褶凤尾长裙。双手叠放在腹部,浅浅笑着:“父亲。”

“你祖母睡下了?”

林乐曦点头:“喝了药便睡下了。父亲此时前来,可是有事要与祖母说?”

林如海看着这样年幼的女儿,心里的话也不说不出来了。只好将肚子里的话,转了一个弯:“母亲这些日子,可还觉着难受?”

“精神日减,膳食也用的不多。常常只是坐着,看看外头的风景,话也不多说。坐着坐着便睡着了。”林乐曦眼帘微垂,声音低低的。

林如海闻言,便知道林姚氏情况不好了。微微垂着头,声音低低的:“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来烦扰母亲了。此事,让太太处理罢。对了,固也?”

“固也很好,过几日就回来了。”林乐曦没有告诉林如海实话。一来,她虽然不在里面,可刚刚在里头依然能听见惊蛰与他的对话,林乐曦有些担心林姚氏会听见他们的对话,知道林乐旭是去见病重的曲文君。心里难受,从而加重病情。二来么,林乐曦私心不想让林如海再与她母亲有太多挂碍了。就这样,各自安好,便是最好的结局。

林如海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反而说起了旁的:“我看维桑院多了一位管事妈妈,可是母亲派给你的。”

“乐姑姑是祖母身边的人,来扬州之后,林显家的从老宅子选出来的。仔细瞧了这一年多,觉着她手艺好,老实本分,也不会多嘴生事儿。能干忠心,便将她拨了过来做个管事妈妈。父亲怎的好端端问起这事儿来了?”林乐曦皱眉,她父亲不是从来不过问内院事儿的。如今怎的忽的转了性子。

“哦,原也不为别的。”林如海有些许赧然,别扭的说道,“我不是让你太太彻查全府上下么。闻说,百顺堂的下人俱是你处理的。”

“是,是有此事。”林乐曦心下了然,点头,“父亲想问甚?祖母说,既然是父亲下的令,自然是有您自己的道理。查查也好,免得时日一长叫人看不清本心。太太又碍着情面,不好来查祖母的院子,是以祖母叫我拿她的院子练练手。也不过就是小孩家的把戏罢了,叫父亲看笑话了。只是,父亲特意过问,可是乐曦有何处处理不当?”

林如海连连摇头:“不曾不曾!你处理安排的甚是妥当!这很好!可见还是在老夫人膝下的好处,学的这般知礼懂事。我的意思是说,黛玉,黛玉身边。

她的乳母叫你太太查出了许多不妥之处,连带着身边的下人也是一般地尽数革了下去。我瞧着,很是不像样。你既然连百顺堂的事情都能料理妥当,自然对这些安排下人丫鬟的小事得心应手。想着,先叫你帮个忙。”

林乐曦看了眼惊蛰,惊蛰会意,上前道:“老爷,这夜深了。回去歇着罢。有甚事明日一早请安时来说与老夫人听也是一样的。小姐也该回去歇歇了。”

“哦哦,也对也对。”林如海心里暗自恼怒自己的莽撞,在外面便说起了这些家务事,忙道,“回吧回吧。如今虽是春日里,可晚上到底是寒凉。早些回去歇着,明日再来侍奉你祖母。”

林乐曦屈膝行了半礼,转身离开了。林如海在门外朝里面的林姚氏,远远地拜了拜,也走了,回了正屋安歇。

菖蒲铺床,遥遥地与坐在梳妆台前蓖发的林乐曦说话:“二小姐身边的奶母借着照料二小姐的名头敛财。又因着二小姐整日家哭闹,心里头不耐烦了,便未曾上心照料。叫人检举了出来,太太大怒,当即革了她的差事赶出去。连带着原先侍奉在二小姐身边的人一并都撵了出去。如今侍奉在二小姐身边的是太太身边的二等女使,唤作忍冬的。”

林乐曦摆弄着从头上拆下来的钗环上的流苏,问道:“我此前叫你们注意的那两个人,如何?”

这回回话的是茱萸:“都是可堪用的。”

林乐曦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至少身边得有咱们自己人。”

这话被刚从外头端了水盆进来的人听见了,一脸疑惑:“小姐在打甚哑谜?奴资质粗蠢,听不懂小姐的话。”

林乐曦被逗笑了,薄荷服侍着她盥手,笑着解释道:“小姐没有打哑谜,说的是马婆婆的那两个女儿。你这半道进来的,听了一半,倒是会瞎想来着。”

“原是为这个。小姐,不是奴偏袒。马婆婆这两个女儿,都是好的。您别瞧丹草是管花草的,这里头的道道可多了呢!”艾草睁着她那双大眼睛说道。

林乐曦看着艾草那模样,擦了手,起身往内室去,笑道:“既然里头有文章,那便说来听听,也好叫我长长见识。”

艾草听了,真就蹲在林乐曦脚边说了起来:“要说这种花草啊,最是麻烦!要挑适宜季节的花种,挑甚花种,去何处买。哪处的哪类花好又便宜、好养活。如何与花匠打交道,讲价,做长久生意,便是花木从外头过来的移植法子、护养法子都有说头!这里头大有门道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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