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绵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神情呆滞地坐在地上,身体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陈央,而?是一个熟睡了的小婴儿。
她嘴里一直含糊的喃喃念着什么,不怎么清晰,陈央闭着眼睛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她说的是——
“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陈央一阵心悸,忍着浑身剧痛,支撑着睁开眼,气若游丝地叫了她一声:“陆绵……”
“……”
陆绵喃喃嘀咕的声音戛然而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傻傻,竟是先朝四周茫然的看了看,像在寻找什么。
陈央又气又好笑,断断续续的说:“我……还没死,不是…鬼魂…跟你讲话。”
他话音刚落,陆绵浑身一顿,仿佛被雷劈了一下,巨大的惊喜直冲她的天灵盖,整个晚上快要被这接二连三的大悲大喜,大惊大吓折磨得疯掉。
7见她半天没有低头看自己,陈央突然明白她在害怕什么,很心疼地伸手摸了摸她脸颊上的伤口,声音很慢很轻的跟她解释:“我真的…没死,我是装的,为了一个网吧……他们不至于杀人,我是为了……吓跑他们。”
陆绵僵硬的脖子动了动,终于被这个说法说服,终于敢低头确认这一切不是梦,他是真的没死。
不过就算如此,陈央看起来也不是很好,隔半天才能喘出一口气,奄奄一息,仿佛弥留之际般的样子。
陆绵定定看着他,他努力的露出一个狡黠模样的笑?意,还冲她眨了下眼睛。
刚才哭不出来,这一刻,陆绵又像个不分场合,不讲道理?的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陈央你个王八蛋,你丫竟敢装死吓我?”
“我尿都吓出来了好么,我都准备跟惠姨以死谢罪,什么死法我都想好了你知不知道?”
“咦呜呜咦……你个王八蛋……”
她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陈央的脸上,陈央跟着也有眼眶发热的迹象,怕控制不好情绪,拍了拍她,说:“先帮我打个120再哭,再拖下去我真要死了。”
陆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中间一不小心还吹了个鼻涕泡,然后冲他个病人哭着嚷:“手机都被那帮孙子摔个稀巴烂了,现在怎么打电话啊?”
躺着的人对着夜空又喘了口气,颇为心累地指了指手机被甩出去的方向:“诺基亚6120……摔成粉拼起来都能用,去捡回来试试。”
陆绵一边打着哭嗝,一边爬出去找手机,抹黑找回来零零碎碎的一堆:屏幕摔成蜘蛛网的机身、裂痕斑斑的电池、还有直接断成两半的后盖。
勉强把电池装上,陆绵根本不抱希望地按住开机键。
几秒后,屏幕居然真的亮了!
陆绵惊讶:“这么摔还特么跟个没事?机一样,真是坚强啊。”
如此对比,自己那个几乎贵一倍价格的音乐手机就显得格外中看不中用了。
打过120,又打了110,两个人没等太久,嘀呜嘀呜的两种车子就呼啸而至了。
陈央太会伪装,也太能忍,之前?躺陆绵怀里?的时候还陪着她打嘴仗来着,结果120一到,似乎终于撑到了极限,彻底陷入昏迷。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医护人员就展开了急救措施。
陆绵像个傻子一样旁观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给他做心肺复苏,然后才陡然明白,陈央的状况远比看上去的要严重得多。
之所以苦苦撑着陪她说话,无非就是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害怕。
陆绵在跟随而来的警员那里做完笔录,就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上。
今晚所经历的一切,在她心里?产生的冲击实在太大,而?对于陈央,内心深处似乎某些东西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仿佛从前也微微有过几次,皆因蜻蜓点水,被她忽略轻视。
这次不同,犹如山洪海啸般轰动。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她经验尚浅,一时不知该如何界定。
比较直观的也只有反反复复一个念头——
如果陈央有什么不测,那她往后的人生也终将变得了无生趣……
今夜注定是个兵荒马乱,人仰马翻的夜晚。
陈陆两家四位家长,先后接到警察和医院的通知,事?情经过虽然都了解清楚,但一听俩孩子都受伤进了医院,四个人都是一阵心惊胆战,后背直冒冷汗。
开车匆匆赶到医院。
在手术室外?的走廊椅子上看到垂头丧气的陆绵,赵明惠第一个冲上来,紧紧扶住她的双肩,红着眼眶问:“央央呢,央央怎么样了?”
陆绵抬头,看到眼前风尘仆仆的四位家长,那种后怕与委屈在此时毫无征兆地袭击上来。
瞬间又泪眼模糊,撇了撇嘴,小心翼翼指了下手术室,说:“在里面,二叔在给他做手术。”
赵明惠咬了咬唇,忍着没哭出来。
刘静虽然心疼陆绵,但俩孩子一起出去,现在一个好好站在这儿,另一个却躺在手术室里?,关键事情还是陆绵惹出来的,她也不好意思把疼惜摆在明面上。
只故意带着点火气问陆绵:“你们是怎么惹上这帮人的,啊?”
“我就说让你平时老实点老实点,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自己栽了跟头不说,还连累别人。”
她假装越说越气,也是仗着陆绵没有大碍,才敢扬起巴掌来吓唬她:“你个冤孽,就是要存心气死我你才甘心呢?”
她这架势一摆出来,其他三人深怕她是真打,立马涌上来拉住她,赵明惠也不好真的跟陆绵一个孩子置气。
虽说她性格真的不够稳重,做事?总让人不放心,可今晚这件事,也确实不是她的错,况且她此刻脸上贴着纱布,手上也有伤,哭得泪眼朦胧的,看着也怪心疼。
嫌弃归嫌弃,这个时候,赵明惠又把陆绵紧紧护在身后,拦着刘静没好气的骂:“怎么有你这么当妈的,孩子今晚遭了多大的罪,亏你还下得去手?”
陈思远和陆清河也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劝,刘静默默观察了一下这个情形,然后才缓缓把手放下,又似乎还不解气,附加警告了陆绵一句:“回?头再收拾你!”
陆绵茫茫然看了她一眼,又灰心丧气地耷拉下眼皮,一言不发。
平时刘静一抬手,她就鬼机灵地先嚎为敬,然后窜得老远,抓都抓不着,然而今晚经历过的跌宕惊险实在太多,又加上陈央至今还没脱离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