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长夜漫漫,春日的光和暖都偃旗息鼓,纷纷溺毙在惨淡的月色中,湖面的倒影被涟漪惊扰,辗转难眠的两人,一人在宁王府醉醺醺地遮眼,另一人披散着墨发,单薄的衣裳在风声中呜咽。
京城的永夜陷入沉寂。
宜太妃也终于回来了。
手眼通天的宁王,大楚的摄政王,在翻遍整个京城后找到了诡谲的暗营一角,派心腹几经周折,折损数余人,方才救出了咿呀乱叫的宜太妃。
那时,荣云姝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捏着号令死士的令牌,让人扶走了一袭黑衣的琴叶,琴叶手里的鲜血滴落在她的绢鞋上,绽开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她有心放走宜太妃,琴叶作为死士首领,沉默着接受了错误的指令。
这次的心软,令她担上了死士的性命,也暴露了荣氏皇族的底牌。
琴叶临走前,漆黑的眼中掠过一丝狠厉,“长公主,放走了宜太妃,死士便要执行先帝的遗诏,宁王能活多久,奴婢也不知道。”
荣云姝像是没了意识,昏蒙着脑袋回?到清晖殿,也不知受了风,还是因为别的,眼下两团乌青夺去了她的神采,不出两日,便大病不起。
宜太妃死而复生,但?无人敢议论世宗后宫的旧事,朝中大臣睁着眼睛说些奉承话,也不好凭空议论摄政王的母妃,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宜太妃福缘深厚,乃大楚一等一的喜事?。
喜事?这一桩,却并未让宁王多几分高兴,过了几日,连探视长公主的由头都被人拿捏,更是令他寒了心。
知子莫若母。
疯癫的宜太妃除了四肢长久被铁链磨损的瘀痕,一身反复的皮外伤,脑子却没有丝毫问题,辨人识物,甚至清醒到熟知皇宫的各处玄机。
她装疯卖傻这些?年,苟延残喘之际,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重见天日,她以为,放她出来的会是世宗,或者是先帝。
却没料到,那两人挨不住短命的败局。
来救她的,会是她狠心抛弃的儿子。
而现在,她的好儿子,正用手掐住她的脖颈,为了个女人要大义灭亲。
“说,解药在哪儿?”荣赦仿若深潭的眼中充斥着阴郁,伸出的手却迟迟不敢用狠决的杀意,向来对他漠不关心的母妃,此时虔诚地仰着脖子,似乎在嘲讽他下不了手。
宜太妃在滔滔的愠怒之下,凝望着面前陌生的宁王,忽而想起与他逐渐重合的那张脸,他的生父,一个落荒而逃的情种,拱手将龙椅让给了世宗,最?后落得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这滋味,几乎让她这个前朝皇后,母族被屠尽。
荣赦松了手,森冷的嗓音唤回了他的理智,“本王一定?要救她,谁也别妄想要她的命。”
宜太妃那张曾经折服世宗的脸,眼角的细纹勾出淡淡的风痕,她站稳了身子,望着身侧照出人影的铜镜,悠悠开口道:“那你就去把江山夺回?来。”
“这条路,从你生下来就注定了。母妃不会让她死得轻松,她得活着,像母妃一样,看着你登上帝位。”
“你蹉跎一日,她便痛苦一分。”
“荣氏姐弟,一个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