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芍出嫁当日,京城里好些个高门贵女在人潮中偷瞧,那场面虽不及她和亲那般热闹非凡,但过往停驻的百姓嘴里仍说着闲言碎语,而林府也没有多大反应,将冷情的道理摆在了明面上:嫁出去的女儿已是别家人。
荣云姝不知林锦芍踏入深宅后院会如何过活,但依照她的心性,斗倒那群小妾外室,想必也不算什么难事。
马车调转方向,回了皇宫。
走在高墙下的甬道中,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她抬起团扇遮挡头顶的艳阳,垂眼瞥见脚底曳长的阴影,转身去看,后宫晦影重重,颇有料峭的寒气。
仙蓬殿矗立在雕梁画栋的深宫中,恬壮危寻,仿若一座苦海愁城。里面住着的人,无论是她,还是现在的荣赦,都不可避免将历经血雨腥风。
也罢。注定要来,倒不如提前备下摧枯拉朽之势。
何况她正想去看看,荣赦的肩伤好了几成。
荣云姝在仙蓬殿进出无需通传,可思虑到殿内住的是宁王,即便名义上有血缘牵连,未免被宫里的有心人传来传去,还是先由琴叶让侍卫往里禀报。
这个时辰,皇上照例在殿内习课练武,她算准安排再过去,旁人只道是关切皇上,荣氏皇族两姐弟,的确是世间子女的典范。她拥护着皇上,就如同坚守皇权正统。
朝臣也放心地将皇上交给宁王教导。
除了太后惶惶不安,总觉得宁王会教出个反叛的帝王,威胁到她的干政。
而事实上,皇上也从未打心眼里亲近过太后。
最初的亲近,只是听取了她的嘱咐,与太后表面和气,艰难谋求成长的时机。
眼下宁王主动回京,手握精兵又传出绝无子嗣的消息,他对皇上越上心,便让朝臣在保皇的觉悟中多倾斜几分。对太后而言,即便恨得咬牙切齿,也不能再找机会将宁王驱逐出京。
宁王府修葺完毕,不多日,荣赦就要坦坦荡荡入住宁王府,成为荣氏皇族位高权重的辅政亲王。
这种场面,太后和林相不敢想。
他们如今最害怕的是,皇上年纪渐长,在朝堂上说出的话,很快就不是童言无忌了。皇上已经明事理,开口做出的决断,虽不能当场拍板,但足以动摇人心。
荣云姝很乐意看到太后不愿见到的后果。
进了仙蓬殿,皇上正蹲在庭院里,手执树枝往地面上勾画什么,身边与他动作一致的陶平初故作深沉,摇了摇头,用树枝刷刷地进行修正。
她放眼望去,没瞧见荣赦的身影。正欲开口询问守门的侍卫,低头看见陶桃眨巴着又圆又亮的一双杏眼,眼里满是渴望和欣喜,但还是谨记琴叶的教诲,乖巧地走在宫女堆里,垂着小脑袋,又偷瞄了一眼。
发现被她抓了包,赶紧捂住脸,不敢抬头看人。
荣云姝轻笑着唤她到跟前儿,想到她自入宫后便没有和兄长相见的机会,有些心疼地拍拍她的小手,然后让其余的宫人退出宫门,候在殿外。
“桃桃,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