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淑妃飞快回眸,眼睛里的火压不住地窜出,冷笑道:“九帝姬,这样以退为进的雕虫小技,便不要拿出来惹人发笑了罢?口空无凭全靠一张嘴污蔑?陛下眼明心慧,又有这么多双眼睛替本宫瞧着,帝姬说话可得忖度着些。”
长玉闻言,跪直起身,耷拉着眼不敢瞧陆淑妃,“长玉适才所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污蔑了淑妃娘娘……这么多贵人在场听着,长玉怎会有欺君罔上的胆量?”
皇帝一早起的兴致此刻全败光了,神色恹恹瞧着撵下众人,“九帝姬适才一席话,可有说谎?”
“回陛下的话,九帝姬确是实话实说……淑妃娘娘只是训诫几句。”在场宫妃扑啦啦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瞟了一眼陆淑妃,才磕磕巴巴道,“也确是九帝姬言语上冲撞了一些。”
长玉从善如流,当下应着那宫妃的话磕头哽咽,“皇后娘娘病中时,淑妃娘娘替皇后娘娘训诫长玉,长玉甘愿领受!请父皇责罚,请淑妃娘娘责罚!”
“你!!”这小贱人简直就是越描越黑!陆淑妃银牙咬碎,挥手过去直直指向长玉,“给本宫把嘴闭上!”
长玉话中提及魏皇后时,皇帝微不可察地皱了眉。菊姑瞥见皇帝已有不悦,连忙压低声音提醒,“娘娘……”
陆淑妃自觉微微失态,收敛了几份怒意,回首过来朝着皇帝一拜,“陛下圣裁!”
皇帝厌烦皱了眉,转过眸子去看下手轿撵上的李贤妃,“贤妃怎么说?”
李贤妃一直在旁漠然以观,此刻听闻皇帝叫她发话,才耷落眼帘,淡然一笑道:“回皇上,非是淑妃或帝姬之责,究其根本,到底是臣妾无用。皇后娘娘爱护臣妾,病中懿令臣妾执掌封印、协理六宫。可如今,连训诫帝姬这样的小事还需淑妃亲自出手,可见臣妾无用。”
李贤妃挥手,轿夫落撵。她下了撵盈盈上前,立于淑妃身侧,一同跪下,“还请陛下收回凤印,之后臣妾自会前往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罪。”
话毕,一时在场者皆默然不敢言,只不安望着撵上明昭帝晦明不定的脸色。
长玉不动声色地听着李贤妃一席话,俯首磕头,将脸埋在臂膀之中,无声地微笑起来。
皇帝的眉心拧紧了,面色阴鸷起来,他的目光慢慢落到陆淑妃身上,轻轻声问道:“淑妃可是对朕有所不满?”
“臣妾不敢!”陆淑妃如遭雷劈,皇帝那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像是千金巨石压在双肩,直叫她抬不起头来。
“帝姬的身上流着的是朕的血脉,今日就算是帝姬有错,论理也该是交付皇后或代掌凤印的贤妃处置。淑妃此番越俎代庖,可是不满皇后与贤妃?或是朕错了?皇后病中,该叫淑妃当家做主才是?”
皇帝质问一连接着一连,几欲叫陆淑妃脸上的血色褪尽,连忙叩首道:“陛下您素来对臣妾多加恩宠,臣妾的脾性您是知道的,若非是九帝姬今日言辞冲撞,臣妾何苦与她闹红脸?臣妾不过是一时气急了,才失手……”
“失手?”李贤妃恰时淡淡开口,“若非陛下及时赶到,淑妃那几脚窝心脚,岂非是准备要了九帝姬的命?淑妃真是气极了九帝姬,还是说……气急了九帝姬生母?”
明昭帝回眸,瞥了一眼身边怯生生的安嫔。
陆淑妃攥紧了手,侧眸过去,蔑笑道:“贤妃何曾与安嫔有了这般好的交情,巴巴地替安嫔说话?从前安嫔失意时,可没见贤妃有这样的仁心义胆。”
李贤妃未曾理会陆淑妃讽刺,只恭敬跪在雪中。
“真是叫朕厌烦,一早的兴致全没了。”半晌,明昭帝才阴鸷沉声道,“终日不得安生,叫朕连个清净也不得。淑妃,朕素日宠你,是为着你当着朕的面招朕的高兴,你背地里做什么,朕懒得管。既然朕宠你,你就更该晓得,不要做些灭朕兴致的事情。”
陆淑妃劫后余生松了口气,连忙叩首:“臣妾万万不敢扫了陛下的兴。”
“就算九帝姬今日冲撞,今日你打了打了,骂也骂了,也该知道分寸。”皇帝沉声,“有些话,朕不想听多了。念着你才为朕生下沆儿,朕今日不多计较,都起来。”
众人应声,谢恩而起。
“御花园也懒怠逛了,朕与安嫔回沐宸殿。”皇帝发话,又转眸望向李贤妃,“爱妃便送九帝姬回去,叫上太医过来瞧瞧。”
这话说完,皇帝的轿撵仪仗便转向沐宸殿的方向而去,安嫔坐在撵上,频频焦虑回眸瞧长玉,可终也不敢违抗君命,随着仪仗一路远去了。
皇帝一走,碧丝连忙先搀住了长玉,想伸手帮长玉揉一揉适才被陆淑妃踢伤的心口处。
长玉抬眸,正对上不远处陆淑妃森寒的目光。
她不动声色按下了碧丝的手,忍着心口绵绵密密针扎的疼,脸上化出一个恭顺的微笑。
陆淑妃嘴角噙着冷笑,扶着菊姑信步上前,错肩李贤妃时,轻笑了一声:“贤妃如今真是越发会做这些人情买卖了,见谁得宠便上去掺一脚,今日为甘泉宫一番说辞,可是要将安嫔的心都收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