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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28(2 / 2)


傅远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要是让外公知道,他跟人谈话的时候如此没有主题,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天马行空,信马由缰,没有牢牢把控着节奏和方向,一定会让他苦训一个月,直到他哪怕在几天几夜不睡,精神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也不会让话题跑偏。

可问题是,他竟然没觉得自己错了。

就顺着她的思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感觉竟然也很舒服。

如果,她真的答应尝试跟他做朋友,不再逃避他,这个结果也会让人满足。

可是,她半天都没答复。

看着她纠结得都快把手指头拧断了,傅远洲皱眉道:“花乐之,花平之叮嘱你不要靠近我,是因为傅家做过的事情,这些事我并没有参与,等会儿我仔细地解释给你听。”

花乐之艰难地抬起头,“傅叔叔,我相信你。”

傅远洲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眸光渐深,“那你还有别的顾虑吗,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花乐之迟疑良久,“傅叔叔,你、你不知道,我其实,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傅远洲眉头轻轻一挑,“那不是刚好,咱们两个可以尝试着做朋友,这样我不孤独,你也有朋友了。”

花乐之:“不是,你不了解,我、我也有过短暂的友情,可是我——”

她咬了咬嘴唇,下了很大的决心,“傅叔叔,我是个傻子,跟我做朋友会被连累,傻子才会给傻子做朋友,诸如此类的话。总之,因为被我连累受到嘲讽,我的友情从来都没有维持下去,好一点的就默默地不再来往,差一点的就、就——”

她终于难过得带了哭腔,“就会来骂我一通,以示跟我不是一路人。”

傅远洲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纯黑色的眼睛里透不过一丝光线,隐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戾气,“花乐之,是那些人不对,你没有错。”

花乐之用力地摇摇头,“傅叔叔,你这么好,我一点都不想让你厌恶我。可是,要是咱们做了朋友,一定会走到这一步的,不会、不会有例外的。”

傅远洲轻声道:“花乐之,你就是因为这个顾虑,不肯答应我吗?”

“嗯。”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花乐之,听我说。”他的声音很轻,“你的逻辑不对。”

“……诶?”她抬起头,半是惊讶半是怀疑,眼睛里滚着泪花,眼尾已经被她生生憋得通红。

傅远洲拿出手帕,压在她的眼睛上,真丝的手帕瞬间就湿了。

“花乐之,你看,”他耐心地给她解释,“你担心咱们做了朋友,我会因为你是个傻子而被人嘲笑,之后受不了嘲笑而心怀怨恨,对不对?”

“嗯。”她闷闷地发出一个鼻音。

傅远洲把她眼睛里包着的泪花压干净,“可是,花乐之,你本来就不是傻子,更何况,你忘了,做朋友是我因为什么事想要的报答?”

“嗯……”花乐之伤心的时候,脑子就转得更慢些,她想了好一会儿,“是你让我智商测试上七十一分……呀!”

傅远洲轻笑一声,“想明白了?”

花乐之的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

对呀,那个时候她都不是小傻子了!

“花乐之,等我把你教好了,咱们去正规医院精神科做智商测试,我保证让你上七十一。”

傅远洲慢条斯理地说道:“有了正规认定的结果,谁要是再敢说你是小傻子,咱们就起诉他,官司我来打,包赢。”

花乐之笑出声来,“干嘛你帮我打官司呀?”

傅远洲见她终于有了笑容,心头一松,“我是你的老师,别人侮辱你,就是侮辱我的教导成果,我能忍吗?!再说,咱们不是朋友吗?”

花乐之歪着小脑袋想了好一会儿,似乎鼓足了勇气,“傅叔叔,那我试试,也许……我也能有朋友。”

傅远洲黑眸中隐着笑意,“好,试试。”

花乐之试探着说道:“傅叔叔,咱们能做个约定吗?”

“你说。”

“要是有一天咱们真的分手了,你不要骂我,咱们就心照不宣地再也不联系,好吗?”

傅远洲脸色一沉。

花乐之连忙解释,“我、我只是不想被你骂。傅叔叔,你太好了,让你这么好的人怨恨,我会恨我自己的。你、你要是骂我,我会非常难过的。”

“我不同意。”傅远洲沉声道。

“……啊?”花乐之猛地抬起头,明亮水润的眼眸黯淡了。

傅远洲目光幽凉,“花乐之,如果分手,就大声地说清楚,不要心照不宣,那样,很容易产生误会。”

“误会?”

傅远洲耐心地解释:“比如,你给我发信息打电话,我这边都没回应,你是不是会以为我在心照不宣地跟你分手?”

花乐之点点头。

傅远洲:“然后你就把我拉黑,再也不理我。”

花乐之迟疑地“嗯”了一声。

傅远洲:“可是万一,我只是凑巧不方便接电话呢,等我终于能找你了,却再也找不到了?”

花乐之呆住了。

傅远洲:“所以,不要什么心照不宣,也不会有迁怒责骂,我这里,要明明白白,当面把话说清楚的那种。”

这当然跟他往常做事的风格完全背道而驰,他周围的人说话,莫不是云山雾罩,他早已习惯了透过那些真真假假的话找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他不怕小姑娘把他拉黑再也不联系,只要他想,她永远都不可能在他面前消失,不管她藏到什么地方,他自然会找到她。

可是,小姑娘不一样。

她心思敏感,又太过自卑。

她很有可能因为简单的误会而受到伤害。

而他,不想再伤害她。

花乐之把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眼睛陡然亮了,宛若深夜的星辰,小脑袋重重一点,“好!要是分手,就说清楚!”

眼看着小姑娘又精神起来,傅远洲笑了一声。

“花乐之。”

“嗯?”

“所以,咱们现在是还没有分手的朋友,对吗?”

“……对呀!”

傅远洲:“那咱们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傅家做过的事情。”

“傅家?”花乐之反应慢了半拍:“哦,对,傅叔叔,傅家到底做了什么,不光彩不道德,让哥哥生气了?”

傅远洲:“傅家也想退婚,但是又不想让别人议论他们背信弃义,就想着给花家帮些不大不小的忙,施之以恩。”

花乐之:“这样的话,还好吧?”虽然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但如果只是想帮忙,倒也算不得不光彩。

傅远洲声音清冷:“但是你的哥哥们又硬气,平时从未有事求到傅家头上,所以,傅家就想着先偷偷地给花家找些麻烦,再明着出面帮花家摆平。”

花乐之的脸色变了,“所以,我们家,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傅远洲:“把花平之公司的重要订单撬走,加大花安之的工作量只等他自己熬不住出了纰漏,去花喜之的酒吧找茬让花喜之冲动之下动手打顾客。”

花乐之:“……”

她在心里把他的话缓慢地过了两遍,“前些天,花平之确实说公司遇到了麻烦,花安之也从医院辞职了,花喜之的酒吧……啊,傅叔叔,就是你刚好在的那次,对不对?”

傅远洲点头,“我不是刚好在,而是专门过去的。”

“傅叔叔你、你是专门过去帮花喜之的!”花乐之眼睛慢慢睁大了,“那、那花安之去了乘风健康私立医院,也、也是你帮忙的吗?”

上次他带着她去乘风医院,医院里的人都主动出来迎接,显然他跟医院很熟悉,很可能是他跟医院的管理打了招呼,花安之才顺利地去了医院。

花乐之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本来花安之都说了乘风医院不招人,结果,转天院长就亲自给他发了邀请函。

傅远洲颔首:“对,花安之去乘风医院也是我帮忙的。”

花乐之:“……那、那花平之公司那边……”

傅远洲:“也是我。”

花乐之低头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傅远洲也不急,就等她慢慢想明白。

半晌,花乐之抬起头,乌黑圆润的眼眸亮晶晶的,“所以,是哥哥误会了傅叔叔,只要跟哥哥说明白,他一定会感激傅叔叔的。”

傅远洲露出一丝苦笑,“花乐之,傅家是要给花家找麻烦,在帮助花家度过难关。现在,麻烦是父亲找的,帮忙的事是我做的,可是,我也姓傅,也是傅家的一员。所以,在你的哥哥们眼里,恐怕我这后续的帮忙也不过是继续施之以恩罢了。”

花乐之:“……”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傅远洲:“如果你的哥哥们知道那些帮忙的事情是出自我的手,他们一定会很生气,你猜猜你的哥哥们会做出什么事?”

花乐之:“……”感觉不太妙。

傅远洲:“要是我来猜,花平之公司的订单宁可违约也会退掉,花安之就算失去工作也会从乘风医院辞职,花喜之的酒吧会从此拒绝我的人进入。”

花乐之:“……”没错,我的哥哥们就是这么硬气。

花乐之又开始纠结了,“那,傅叔叔做了好事,反倒被哥哥们误会,要是告诉哥哥们傅叔叔做过什么,哥哥们反而会更生气,这、这样太委屈傅叔叔了呀!”

……委屈?

傅远洲轻笑一声,“也说不上委屈,我本来孤身一人,现在你成了我的朋友,还理解我做过的事情,这样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为了你的哥哥们好,这些事,先不告诉他们,你说呢?”

花乐之想了想,抿唇一笑,“好呀!”

傅远洲:“那接下来咱们说说智商测试刷题的事。”

花乐之直起身子,双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仿佛在课堂上听到老师说要给期末考试划重点,表情极其认真。

傅远洲黑眸中含着一丝笑意,“这件事呢咱们不能着急,欲速则不达。每天我会教你一种题型,直到你明白原理。答应我,再也不要做网上的智商测试,直到我带你去正规医院精神科,好不好?”

花乐之乖乖答道:“好!”

傅远洲:“这件事时间比较长,每天抽出半个小时来做。”

花乐之举起一只手。

傅远洲:“怎么了?”

花乐之羞得捂住脸:“傅叔叔,我、我特别笨,你预计的半个小时,我可能要两三个小时,我可以录音然后自己下来了再慢慢琢磨吗?”

傅远洲:“……当然可以,不过我说的半个小时,就是让你能听明白的半个小时。”

眼见着小姑娘一脸不相信,傅远洲也没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反正到时候她就知道了。

现在,他得回到最初的目标,他装病把她骗来的初衷。

“花乐之,”傅远洲端起茶杯,“这每天半个小时什么时候开始都行,现在,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花乐之:“什么事?”

傅远洲站起身:“时间还早,咱们去花园散散步,边走边说。”实在是小姑娘搭在他身上的薄毯太热了!他要是掀了,她肯定还会给他搭上,所以,只能远离薄毯!

花乐之兴奋地站起来,“好,一起去散步!”

主屋后面就有一片花园,正值夏季,草木青葱苓茏,花枝鲜妍馥郁。

每走到一片花木,花乐之就轻轻地勾住花枝,仔细端详一番。

傅远洲也不急,就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等着。

泛舟游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小姑娘很仔细,花瓣的纹理变化、颜色过渡都要研究一番。

也算是一种职业病吧。

花乐之松开花枝,跟傅远洲并肩而行。

“傅叔叔,你刚才说什么事呀?”

傅远洲:“我偶然听说了一些品艺的事情,想着跟你有关,就想说给你听听。”

“品艺?是我签约的那家画廊吗?”

“嗯,我不是要在燕城办一个画展吗,总要了解一下同行,没想到竟然查出一些奇怪的事。”

花乐之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看看花花草草,傅远洲放慢脚步,“有传闻说,品艺有售卖假画的嫌疑。”

“假画?”花乐之眉间一蹙,神色变得严肃。

傅远洲:“对,那种传世名画,只要卖出一幅就是天价。”

花乐之惊呆了:“品艺这样、这样不堪?”她见了胡老板两次,虽然第二次签约有些不太舒服,但总体感觉对方是个温和儒雅的商人。

傅远洲又道:“虽然只是传闻,但我又往深里查了查,应该是属实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可能涉及到你。”他帮着花乐之拨开一枝绿柳,“你知道在文艺界,有请枪手的现象吗?”

花乐之纤长的睫毛茫然地眨巴两下,“请枪手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发生在文艺界,显然跟暗杀无关。

她果然太过单纯,幸好没让她落在品艺的圈套里。

傅远洲暗叹一声,仔细把“请枪手”的操作解释给她听,“有些画家成名之后,才思枯竭,没有新作品。而有些画家没有名气,画得再好也无人赏识。请枪手虽然不合职业道德,但也算是你情我愿。”

“唔……”花乐之脚步一顿,仰起小脸看他,“那品艺也请枪手了,是吗?”

傅远洲垂眸。

她这些天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明明唐笙那里什么也没报告,但小姑娘明显瘦了。

退婚之后她显然很开心,误打误撞跑来看半月湖那次小脸还圆圆的。这些天不见,她的脸颊又小了一圈。

好在依旧柔软白嫩,阳光透过花枝,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品艺的做法更复杂一些,他们会签一些完全没有名气,但作品又有可取之处的新手。”傅远洲淡淡道。

花乐之:“……比如,我这样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作品究竟有没有可取之处,但胡老板本来开口两千,她加价到五千,胡老板也一口答应,显然,她的画胡老板还是满意的。

傅远洲垂眸看她,声音清晰:“花乐之,你的画不是有可取之处那么简单,我看了你画的《远山》,你知道吗,你的画技巧虽然不是很高超,但是有种一花一世界的意境,盯着看久了,就好像进入了画中的世界。”

花乐之红润的唇瓣慢慢张成O型,“没、没有这么好吧?傅、傅叔叔,虽然咱们是朋友了,但你、你也不能不顾事实就、就胡乱夸奖我呀。”

她说着说着,羞赧起来,眼神飘忽,小脸也泛上了淡淡的粉红。

“不是胡乱夸奖,我说的是事实。”傅远洲目光落在她脸上的那抹桃色,“这个以后再说,我先跟你说品艺的做法。”

“品艺把这些新手画家的作品买下,去掉签名,压上几年,再转手卖给那些灵感枯竭的成名画家,署上新的名字,当做这些画家的作品发表。”

花乐之把他的话仔细过了两遍,脸色大变:“这、这是剽窃!这是欺诈!”

傅远洲:“没错。”

花乐之气得都结巴了,“那那那些新手画家完全可以告告告他们!”

傅远洲:“第一,时间过去了好几年,那些新手画家未必就留了证据,能够证明那作品是出自他们之手。”

“第二,品艺在燕城是数一数二的画廊,那些新手画家怎么可能赢得过他们,更何况,有些人跟品艺签的约都没到期,人还在他们的屋檐下。”

“第三,一个默默无闻的新手画家,说一个成名已久的画家剽窃了他的作品,”他冷笑一声,“呵,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花乐之:“那就、就任由品艺这样、这样……”

傅远洲:“品艺如此行事,早晚会翻车,只是现在,我更想知道,你还愿意留在品艺吗?”

花乐之用力摇了摇头,“当然不愿意!”

随即,她想起什么,脸色一白,“可是,我跟品艺签了三年的独家代理!”

作者有话要说:花苓苓:傅叔叔,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傅远洲:以身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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