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乐之跟在傅远洲身边。
“傅叔叔,你平时都住在这里吗?”花乐之问。
傅远洲点头,边走边给她介绍:“这些小二楼都是客房,保……太保们也住在里面,那边那个四层的是主屋,是我住的。”
花乐之遥遥看了一眼,“啊,原来傅叔叔一个人住主屋,我先前还担心你没有地方可去,把我的书房都腾出来给你置办成卧室了呢。”
难道这是要反悔?
傅远洲:“……也许我也有无处可去的时候呢。”
花乐之:“怎么可能,傅叔叔的庄园这么大。”
傅远洲:“比如我惹外公生气了,外公把我赶出家门,我不就流落街头了吗?”
“外公?”花乐之好奇地问道:“傅叔叔的外公也在庄园吗?”
傅远洲伸手帮她拨开路上垂下的花枝,“外公没有回来,还在国外。”
花乐之低头默默地算了算,傅远洲的外公,那就是傅老爷子的岳父。
那得多大年纪了?恐怕要百岁了吧?!
她抬起头,乌黑圆润的眼眸中满是惊讶,想问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傅远洲笑了一声,“我母亲是父亲的续弦,嫁给父亲的时候年龄还小,所以,我外公跟父亲年纪相同。”
纤长的睫毛缓慢地眨巴两下,花乐之把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
就是说,傅远洲的母亲是傅远淳的后妈,而且年龄跟傅远淳差不多大。
可是,她从来没在傅家见过这么一个人。
“那傅叔叔的母亲跟外公一起生活在国外吗?”那岂不是跟傅老爷子夫妻分居了?
傅远洲的声音有些冷,“没有,母亲已经过世了。”
“啊——”花乐之深感自己碰到了不该碰触的话题,“对不起,傅叔叔。”
“没事。”傅远洲转了话题,“你喜欢吃川菜吗?”
“喜欢。”花乐之的声音蔫哒哒的,“傅叔叔,我妈妈……也过世了。”
“嗯,我知道。”这些基本的信息,他自然很清楚。
花乐之低着头踢了踢石子,看着圆圆的石子骨碌碌地滚进花丛,她仰起脸,“我九岁那年妈妈因为生病过世了,爸爸他特别伤心,身体就很不好,两年后也过世了。”
她显然很难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起了一层水雾,又强忍着不想落泪,把眼尾憋得泛了红。
傅远洲暗暗叹了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花乐之,都过去了,你还有三个哥哥,他们都很疼你,是不是?”
花乐之一低头,手背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她偏头看着路边的野花,“嗯,哥哥们可好了。”
强装着若无其事,声音里却带着哭腔。
傅远洲很是无奈,他是想对花家兄妹好一些,补偿一下傅家的背信弃义,补偿一下他对小姑娘的伤害,却没想到把她弄哭了。
“花乐之,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诶?”花乐之愣了一下,惊讶地抬起头来,圆润的眼睛中还带着未散尽的水光,红润柔软的嘴唇半张,“羡慕我?!”
怎么可能?大家对她要么是恶意的嘲讽,要么是居高临下的同情,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会羡慕自己的人。
“对,我很羡慕你。”傅远洲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花乐之,“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你们兄妹四个之间毫无芥蒂,彼此信任,你的哥哥们对你更是如珠如宝。花乐之,你很幸福。”
花乐之呆呆地望着他。
他的话太长,她得在心里慢慢地过。
傅远洲捏着手帕,见她半天也没接,干脆自己动手,用手帕帮她压了压眼角的泪痕。
“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我们家是没有的,我的哥哥们彼此之间没有明争暗斗。”花乐之慢吞吞地说道。
傅远洲:“对,能看出来他们感情很好。”家业给四个兄妹平分,谁也没有争夺家产,花平之管着公司,没有中饱私囊,花安之和花喜之显然也很信任他,没有试图插手公司事务。说起来容易,其实在利益至上的现代社会并不多见。
“哥哥们对我也很好,我从小到大都不缺零花钱和零食。我要什么,哥哥们都会给我。”花乐之脸上带了笑。
傅远洲:“对,他们真的很宠你。”就因为她要退婚,连傅家这样的联姻对象都可以舍弃。在她的哥哥们那里,利益这种东西,恐怕及不上妹妹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傅叔叔!”花乐之抿着唇一笑,刚刚哭过的眼睛,像是水洗过的纯正黑曜石,亮晶晶十分漂亮,“我真的很幸福!”
傅远洲低头,静静地看着她,“嗯,花乐之,你很幸福。”
花乐之欢快起来。
她走路也不老实了,走着走着就要跳两下,踢踢脚下的石子,摸摸路边的花枝。
突然,她转过身,倒退着走路,泉水般清澈的眼睛偷偷地瞄傅远洲。
傅远洲眉头一跳,目光盯着她的脚下,准备着随时拉她一把。小姑娘已经哭过一鼻子了,要是摔了,不会又掉金豆豆吧?
他身边的人各有心思,像花乐之这样单纯稚真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还真没有,别人摔了肯定要看情况决定故作坚强还是楚楚可怜,小姑娘没准就能直接给他哭出来。
“傅叔叔。”花乐之慢吞吞地开口。
傅远洲现在已经比较了解她了,听她说话的语速就知道她心里又琢磨什么呢。
“嗯?”傅远洲黑眸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花乐之欲言又止,走了好几步才小心地问道:“傅叔叔,你说羡慕我,那你、你跟傅远淳伯伯……”
傅远洲淡淡道:“我跟大哥倒是也没有手足相残,只是没有你的哥哥们那么亲密。”
花乐之“哦”了一声,转过身老老实实地开始走路,小脑袋低着,一言不发,脑子里想着傅远洲的事。
他并不会在国内久留,待不了多久就离开了。
可这么短的时间,不抓住机会跟亲人团聚,反而要一个人住在这偏远的庄园里。
就算傅远淳跟他不是一个妈妈,但傅老爷子总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知道他跟外公关系如何,反正看傅家的情形,他还挺孤单的。
怪不得他说“羡慕”她,她至少还有哥哥们,一家人亲密无间地住在一起。
他却形只影单,连亲生父亲都不亲近。
花乐之偏头看了他一眼。
傅远洲:“……”
他竟然从小姑娘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情?
花乐之:“傅叔叔,你平时是一个人吃饭,还是跟唐助理和太保们一起吃呢?”
傅远洲:“我一个人吃。”
小姑娘的目光更加怜悯了。
傅远洲大概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了,有些好笑,他拉开大门,“不过,今天有花乐之跟我共进午餐,我很高兴。”
一楼的餐厅里已经摆好了饭菜,果然是麻辣鲜香。
不过,花乐之发现,傅远洲并不吃辣,他只挑烧双菇这样清淡不辣的菜吃。
“傅叔叔,你不吃辣吗?”花乐之问。
傅远洲“嗯”了一声。
“傅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辣的?”
他不吃辣,桌上却有一大半是川菜,红通通一片,显然是傅远洲特意给她准备的。
傅远洲:“上次你退婚了,不是喊着要去吃辣辣的火锅吗?”
他这么一说,花乐之倒是想起来了,“哦。”
她太开心了,吃了很多辣的,导致脑门上还爆了一颗痘。
诶?痘?
花乐之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怎么就完全把这茬给忘了呢?!
傅远洲好笑地瞥了一眼她天崩地裂的表情,假装完全没注意到,“我不吃辣,你帮我尝尝这个口水鸡,看看厨师做的正宗不?”
花乐之夹了一块,鸡肉滑嫩,辣椒很多,却不是呛人的辣,香气浓郁。
“嗯!”她眼睛一亮,“很好吃!傅叔叔你不吃辣真是太可惜了!”
又吃了两块,她再度忘记了恼人的痘痘。
吃过午饭,花乐之就惦记着去坐小船,“傅叔叔,咱们自己划船还是让太保们划?”
傅远洲垂眸,看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你想自己动手还是想歇着?”
“我倒是想自己动手,”花乐之为难道:“就是不会。”
“没事,我教你。”
小船是很简单的木船,连舵都没有,船舱不过能并排坐两三个人,倒是放了软垫和靠枕。
傅远洲递给花乐之一支木桨,“咱们各划一边,两边要力道均衡,哪边力气大,小船就会朝那边转向。”
花乐之眼睛一眨不眨,听得十分认真,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傅远洲好笑:“很简单的,不用担心。”
船桨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拿在手里很轻,各处都仔细打磨过,没有一丁点毛刺。
花乐之坐在船边,不放心地问道:“傅叔叔,你会游泳吗?”
傅远洲笑了一声,“你呢?”
花乐之紧张道:“我倒是会的,但不会救人,傅叔叔你小心些,别掉下去。”
傅远洲点头,“嗯,我保证不会给你拖后腿。”
湖面清澈平静,木桨入水,激开道道涟漪。
傅远洲很注意配合她的力道,小船行进得十分平稳。
“啊,好多锦鲤!”花乐之无意中往水下一瞥,发现大批的锦鲤竟然追着小船,她生恐一船桨下去打到这些小鱼,猛地把船桨一收。
傅远洲那边刚好船桨划水,小船顿时在湖心打起转来。
“傅叔叔小心!”花乐之一把抓住了傅远洲的胳膊。
傅远洲船桨反向一拨,小船立刻稳住了。
“别怕。”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
花乐之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慢慢平复,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傅远洲的手臂。
黑色的衬衣单薄光滑,花乐之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下肌肉的起伏。
傅远洲看起来清瘦,但肌理紧致,仿佛蕴着无穷的力量。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吧?
以画师的眼光去看,男人的身材极好,肩宽腰细腿长,再加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这要是去做模特,画室的门都能给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