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看到朝堂上众大臣欢欣雀跃。
张延龄甚至都有点不忍心打扰他们的清雅悠哉。
“诸位臣僚,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张延龄没有能力写出这么一幅字?”
张延龄好像很疑惑问了一句。
在外人看来,这家伙是无知无畏。
倪岳笑道:“建昌伯,先不论你从何处拿来这么一幅字,单就说这字,你还真写不出来。”
倪岳是有资格这么说的。
在场都是儒官,不乏书画名家,谁都能看出这幅字的造诣绝对在当今名家水准之上。
连他们都写不出来的水平,张延龄能写出来?
滑天下之大稽。
张延龄故作不解道:“那孔闻韶就能写出来吗?孔闻韶,我想听你的回答!”
孔闻韶支支吾吾道:“我的手……”
这是想撒谎。
倪岳马上将话头接过去,神色转冷道:“字都不知从何处来,你说是当日作诗时所写,谁能作证?外界传闻,祝允明师从徐公和李公两位书法名家,他的字有赵孟頫和褚遂良之风,就算这字是从他书房拿来,也应是他闻听书法之后所写,不当稀奇。”
张延龄叹口气道:“倪尚书,为何你所说的每一句都能被我料中?还凑巧,祝允明拿到我这幅字之后,真就做了仿写,今日也将其带来,韦公公,劳烦展示一下吧。”
韦泰先用目光请示朱祐樘。
在朱祐樘点头之后,他才又拿出一幅字来。
现场展开。
果然是一幅很不错的字。
但可惜在笔法上,还略显青涩,但其书法造诣已为在场多数人所不及。
要不是有先前那那幅字做比较,别人也不会看出这幅字有不足的地方。
就怕货比货。
“这就是祝允明仿写我的字,可惜啊,他还年轻,即便在书法上有赵、褚之风,但跟我还有些许差距。”
大言不惭。
别人这么说我们也就忍了,你个连笔都拿不稳的外戚,居然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倪岳怒道:“建昌伯,你说这是你所写的,若你今日写不出来,那便是欺君。”
显然倪岳是被激怒,才会不过脑子说出这番话。
按照道理来说,你怎可能让人当场验证呢?
万一真的写出来……
张延龄笑道:“你不会真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下海口,自己写不出来把罪证凭白交给你们吧?”
在场的人也的确觉得很纳闷。
照理说,张延龄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绝对的绝对!
但问题是,张延龄敢拿出这幅字,还在皇帝面前信誓旦旦说是他写的,以此状告孔闻韶,这又是要干嘛?
吃饱了撑的?
张氏外戚以前是蠢到不行,但众所周知,最近他的愚蠢有改良的趋向。
难道说烂泥巴扶不上墙,脑袋灵光还没两天,又倒回去了?
徐琼突然走出来道:“建昌伯,既然你说是你所写,那不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字写出来一览,不就一清二楚?”
在场有的人在点头。
但对于屠滽、倪岳等力主让孔闻韶继嗣的人,并不这么想。
不管之前张延龄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只是无端猜测,现在要让张延龄出来力证,就等于是要进入到审验勘定的阶段。
他们是不容许进入这一环节的。
“陛下,如此闹剧应到此为止,还请陛下将建昌伯赶出朝堂,将今日之典礼进行下去。”
屠滽作为吏部尚书,他用铿锵有力的话对朱祐樘进言。
这是要对朱祐樘施压。
孔弘绪当年的罪行都被朝廷隐瞒下来,就算孔闻韶真的有学术不端,朝廷也不能堂而皇之来验证,这是基本。
或者说……
就不能让任何人有质疑孔闻韶的机会,若当场验证,这么多张嘴,定会将事传扬出去,岂非天下皆知?
刘健也进言道:“陛下,此事关乎大明朝堂体统,不应再继续,臣附议屠尚书所言,先将建昌伯请出去为好。”
不但是屠滽,连刘健都出来说话。
果然。
朱祐樘脸色有些迟疑。
倒不是他不敢继续验证,是他觉得张延龄真的是在没事找事,张延龄怎么可能写出这幅字?
或许叫停,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问题似乎又陷入僵局。
……
就在此时。
张延龄突然看着一旁的李东阳道:“李大学士,您乃是大明文人风骨的典范,一向讲求的是公平公道,敢问您的意见也是到此为止吗?”
在场人都很奇怪,张延龄为何敢突然向李东阳发问,难道他不知李东阳对他的厌恶?
李东阳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连朱祐樘都看着他。
李东阳面色严谨道:“陛下,臣认为此事应当求证,功过是非不应草率了之。”
他的话,让很多人不解。
李东阳居然会顺着张延龄的意思,跟朱祐樘请示继续勘查?
张延龄心中暗笑。
这是他先前恭贺李东阳嫁女的话起了作用。
别人可以不在意孔闻韶是否学术不端,但李东阳不能不在意,事关到他女儿的终身幸福。
张延龄又看着礼部众人道:“礼部所推崇的礼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公道,难道礼部也要不辨真伪一意孤行?”
礼部又成为众矢之的。
作为礼部尚书的倪岳,肯定是不会同意继续验证下去的,他对张延龄的话嗤之以鼻。
但此时礼部的二号人物,礼部左侍郎徐琼表态道:“建昌伯,你少拿话来激我礼部,你若是真有此本事,当场写来便是!臣请陛下摆笔墨纸砚,令建昌伯当场验证,若他写不出来,便是欺君,臣请陛下将他治罪!”
徐琼看起来是在替朝中清流说话,但其实是否定了屠滽和刘健的主张。
因为他跟李东阳一样都心知肚明。
不验证,事到此为止,徐琼外调南京吏部尚书,李东阳嫁女儿……
对他二人来说,无论张延龄是无的放矢也好,抑或真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