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姜牛在倪岳面前低头哈腰说了一番话,倪岳和孔闻韶都往这边看一眼,看那架势,人家根本就不想与张延龄和崔元见面交谈,最后这一行人径直往翰林院正门而去。
姜牛灰头土脸回来,面带惭愧之色道:“两位,倪尚书说他们还有要紧事,不想多耽搁……”
崔元听了好生失望。
张延龄满面释然之色道:“早就料到的事,我们并非读书人,至少不是他们所认可的读书人,文名方面也不卓著,怎会受待见?”
崔元仍旧不甘心,支吾道:“可是衍圣公……未有如此生分。”
大概他觉得,连衍圣公都好声好气接见了他,虽然是靠张延龄和萧公公的面子,但也体现出他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何至于衍圣公世子和礼部尚书就如此轻慢?
张延龄没多说什么,二人将走。
姜牛提醒道:“两位爷,小的还听说,礼部的徐侍郎尚在翰苑内,是否前去一见?”
“哦?”
这次轮到张延龄感兴趣。
礼部的徐侍郎,说的不就是他的姑父徐琼?
要说徐琼,当年成化年间当翰林时,曾娶了一房小妾,正是张峦的妹妹,也就是张延龄的姑姑,后来张家通过徐琼的关系,在太子选太子妃这件事做了活动,让张皇后最终通过遴选。
徐琼的官职,在弘治初年也算是坐火箭一般提升,但在提升到礼部侍郎之后,就戛然而止。
“驸马也该知晓,这位徐侍郎跟在下有一些姻亲关系,是否要顺道拜访一番?”张延龄主动邀约。
崔元当然是求之不得。
三人一同到了翰林院的后院,正对一口井亭,据说是正统、成化初年时大学士刘定之所浚,名为“刘井”,张延龄和崔元便在此等候,让姜牛进去通禀,不多时姜牛便带着一名七十岁上下的老臣出来,看徐琼年岁,可比倪岳老成多了。
年老的给年轻的当副手,心里能平衡就怪了。
“延龄,你为何在此?”
徐琼一来,便主动跟张延龄打招呼。
因为他是张延龄的长辈,便直呼张延龄之名。
崔元赶紧上前行礼,徐琼对一个长公主驸马并没有多重视,只是点点头便当打过招呼,显然在礼部这种注重礼教的地方,当个侍郎也足以眼高于顶。
张延龄笑道:“这不是陛下让我跟崔驸马有时间多到翰苑来学习,不巧今日遇到衍圣公家的人来翰苑。”
徐琼点点头道:“此乃陛下对张氏一门的恩宠,先前他们已走出去,没过去招呼一番?”
“不受待见。”
张延龄言语直白。
徐琼笑着摇头,他自然知道张延龄是什么名声,朝中普通大臣都不愿跟张延龄走得太近,礼部尚书和衍圣公世子怎可能对张延龄另眼相看?
似乎跟张延龄认识,都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
徐琼引二人到院子西侧的柯亭内,徐琼还在为张延龄介绍这亭子的来历:“此乃前朝学士柯潜所修,翰苑里数代人,从这里走出了不少宰相。”
说到这里,徐琼颇多感慨,好像为自己年迈而未能晋升部堂或宰相而遗憾。
三人坐在柯亭内,并无人奉茶。
崔元有意坐直身子,似乎能为跟徐琼坐在一起而倍感荣光。
没办法,以他驸马的身份,能跟大明朝分管教育、文化、礼教等方面的副部长坐在翰林院说事,想不郑重都不行。
崔元还是有上进心的。
张延龄问道:“先前见到那边的堂内,似有诸位新科的进士,不是说他们在接待衍圣公世子?”
先前张延龄见到倪岳和几位侍读侍讲学士陪同孔闻韶出来,可没见到朱希周等新科进士。
徐琼并没有多想,直言道:“都在里面续诗。”
听到“续诗”的名词,崔元眼睛明显一亮。
“徐先生,您所说的续诗,可是最近京师之中流传甚广的那一首‘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崔元主动搭茬。
徐琼闻言皱眉道:“驸马也有耳闻?据说此诗在京师有流传,为时人所称道,这世上的诗词多了,但让翰苑的人给续诗都不知要作何,还让老夫留在此处监督……唉!”
说到这里,徐琼重重叹口气。
显然,徐琼被倪岳和其他的翰林学士给疏离,跟他的皇后姻亲关系有关。
人家在招待衍圣公世子,而作为礼部左侍郎的徐琼,居然在这里监督一群新科进士续诗,或许在徐琼看来,这件事太过荒谬。
而张延龄听到徐琼的话,却隐隐察觉情况异常。
若是像崔元这种人在家里续诗,根本不打紧,反正是京师读书人的热门行当,崔元也不过是如他所言,是在“附庸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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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翰林院的人,文名如此之高,平时所修撰的都是国史典籍,会闲的没事凑在一起续诗?
张延龄心中有个很不好的想法:“孔闻韶因为父亲当年丑闻,在继嗣问题上争议颇大,此番政治作秀如此明显,会不会朝中有人故意想让他将我所写的《竹石》,还有所谓的半首诗,冒认在他的名下,以令天下人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