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豪酒店三层朝阳厅,桃木色的大门上刻着厚重的花纹,虚掩地闭着。
秦路站在包间门口,手藏在袖子里,不安地搓捏着,一向镇定的眸子低垂,掩住复杂的情绪。
他能听到门里面是一片欢声笑语,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不觉得同学聚会属于自己这样的人。
“师父?”尹北深轻声唤他,“我们进去吧。”
尹北深摸索着握住秦路的手,却发现秦路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紧了紧,没再多说,直接一推门,带着秦路走了进去。
瞬间,刚刚还热闹的屋里一瞬间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秦路和尹北深。
秦路依然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只是此刻,所有人都觉得在被他俯视。
怎么说呢?那人眼中没有怀念,只有冷漠。
尹北深拍了拍手,把众人的视线全部拉到自己身上,笑道:“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我是秦路的家属。”
“家属?!”有人尖叫起来,然后立刻噤声。
尹北深是他们都知道的,这位的脸让人过目不忘不说,也总是出现在各种大型场合,这人总不可能是兄弟姐妹吧?那只能是……
尹北深看了看他们,道:“就是大家想的那样。”
秦路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是冷眼看过在场的每个人。
虽然都是同龄人,但现如今已经显出了差别,有人光鲜亮丽,也有人脸上已经显出了明显的皱纹,用厚厚的化妆品遮盖着自己的沧桑,有人大牌缠身,也有人笑得局促,生怕别人看出来自己身上是高仿。
尽管秦路没有表态,但所有人都已经开始自来熟地沸腾了,纷纷说着场面话。
“哎呀,秦路,这么多年你也不来看看我们这群老同学,混得不错也不应该这样嘛。”
“别这么说,秦路能来已经很好了,是不是?”
“这次既然来了,那以后可也得都来啊,不然就是对不起我们的惦记了。”
“是啊,想当年……”
说这话的那人卡住了。
秦路却只理了这人,问:“当年怎么了?”
“想当年大家一个班,也都一起有过考试前突击的交情嘛。”那人眼珠转了转,随口道。
大家尴尬笑过后突然一阵冷场,便显得原先的窃窃私语也变得声音很大:“秦路是谁?”
这句话不知是谁说的,却像是一块儿石头投进湖水中,激起了其他人的强烈反应。
“老同学啊,怎么能不认识呢?”
“就是啊,秦路嘛,就那个秦路。”
……
秦路:“……”
你们敷衍的样子好像村头唠嗑的大爷大妈。
尹北深看到眼前这情形,目光冷了下来,环视一圈,问道:“方闲呢?”
“啊,尹先生,您认识方闲啊?”
“班长不愧是班长,能请来您这尊大佛。”
“他刚刚出去了,应该很快回来。”
几个人连忙回应尹北深,秦路又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他知道,这些人根本就对他没什么印象。
他们不过是在方闲针对他时的附和者,也不过是背后说他两句、骂他两句来混认同感的人。这样的一群人,怎么会对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印象呢?
秦路转身想要离开,迎面却见方闲拿着两瓶红酒进来,方闲见到他,先是一愣,继而变得诚惶诚恐起来:“唉哟,秦路,您怎么来了也没和我打个电话?我该去接你的,来,坐啊,和同学们见过了吗?应该不需要我介绍吧?”
方闲对同学们的态度虽然不差,但是到这种地步的却没有,相反,大家对他这个班长还是比较认可和尊敬的,再加上,方闲无论是家世还是自己的公司,都混得还不错。
秦路沉默了一下,道:“我出去一趟。”
尹北深立刻温柔地问他:“我陪你?”
“不……不用。”秦路虽然表面上依旧淡定,但是走出门的步伐却是乱了的。
方闲看了眼两人,眼中闪着精光,从容地打开一瓶红酒,倒进酒杯,递给尹北深,恭敬道:“尹先生,请。”
他邀请秦路来的重要原因,无非是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秦路今天能想起来同窗情谊,帮他在尹北深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尹北深这人说到做到,华漾时装秀后第二天,方闲就收到了尹北深一方寄来的律师函,顿时整个人都乱了阵脚,他想联系上尹北深,却被告知尹先生有重要工作,这段时间任何人都不见。
他已经不奢望尹北深能够松口了,只希望这惩罚能轻一些,别再闹大了。
而秦路和尹北深的关系,今日一见,更是不一般。他可以肯定,秦路说的话,尹北深一定会听。
尹北深瞧了他一眼,道:“秦路不喜欢我喝酒,我就在这里等他。”
秦路走出门,左拐不远处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门口正有人来回徘徊着打电话,那人年纪不大,脸上有些婴儿肥,皮肤倒是很白,那少年本来在说什么,一侧头看到秦路从旁边走过,擦了下眼睛,兴奋地喊出声:“路路!”
秦路神情有些恍惚,迟疑地扭头,这人他是有印象的,是盛珏的队友小胖。
按道理来讲,他前不久才和小胖见过,如今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片段,最终定格在一幅画上,画中人长袍飘飘,却又似谪仙般清冷。
小胖说,那幅画是盛珏画的他。
这一段记忆后面像是有什么被模糊掉了,秦路皱眉,自己最近的状态很奇怪,但是很多时候他却自动忽略了这一点,似乎……只有尹北深在的时候,他才毫无顾虑。
“路路!”小胖挂了电话,又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道,“你怎么魂不守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