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陨之一把抓住他袖子,不敢置信。
青年悄悄凑过来,扑闪着眼睫问他:“你干嘛?”
顾宴温声道:“既然是陨之的长辈,我也合该拜一拜。”
那也没道理行这么一大礼吧!
程陨之拍拍他手臂:“去上柱香就完事了,真不用这样。”
他们点了线香,给老祖宗插上。
香炉是程陨之新买的,大概刚从哪个摊子上淘来,还有股和墨块混久了的墨香味。崭新崭新的,搁台子上闪闪发亮。
他插了香,嘴里念念有词。
顾宴没打算听,程陨之没避着他,大概意思是希望师父师哥能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顾宴缓缓扫视着漫天石洞,最后,目光落在左手面,最靠近出入口的石壁上。
那里也有一扇石门,和对面那些祖宗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程陨之看出他的好奇,顺口解答道:“那是我师父以前闭关的洞府。喏,旁边那个没封闭上的,就是我师哥给我准备的,你要进去看看吗?”
他自然而然发出邀请,笑着道,顾宴摇头。
拜过祖宗,他们从深山深处走出,不知不觉就拐到程陨之自己的住所。
其实就是师徒三人住所里其中一间房,房门看上去和别处毫无二致,一进门,程陨之便赶紧掐了个清洁术。
“咳,咳咳,”他摆手,捂住口鼻,“灰尘有点多。”
一同把房间打扫好,程陨之推开窗户,阳光照进来,温柔宜人。
顾宴几乎能想象出来,更年幼些的陨之坐在靠窗边的书桌边上,摇头晃脑读书。
“我曾经就这么干过,然后被我师哥骂一顿,说小孩子在太阳底下看书,就是要瞎眼的。”
程陨之抱肩,无语道,完全看出顾宴在想什么。
顾宴点评:“的确不该。”
程陨之:“是是是。”
风车道:“我就可以这么干。”
程陨之:“你瞎了没人给你重新安一个,放弃尝试吧。”
他回身,坐倒在刚铺好的床上,满足地长叹一声。
顾宴没有跟着坐下,而是环视所有的一切。
这里全部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无论是泛旧的木桌、矮凳,还是顶着墙壁那头的高个杉木衣柜,一切都带着程陨之的个人习惯和气味。
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也是无数个入眠的居所。
是他最私密的领地。
程陨之招招手,顾宴下意识往前一步,却看见身边小童如风一般扑过去,乖乖被青年揽住肩膀。
程陨之细白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随意道:“坐下来歇歇吧。既然这里没人进过,那我敢肯定,那小偷魔修头头肯定把前殿翻了个底朝天,一会儿还得修葺前院,工作量可大了。”
风车乖巧应一声,就算向来习惯板着脸,也露出天真的笑意。
顾宴道;“一,你去把前殿打理一下。”
风车:“……”笑容立刻消失,“主人,程公子给我取名字了。”
雪衣公子垂眼,轻声道:“风车,对吗。”他停顿,微微一笑,“风车,你去把前殿打理一下。”
风车语调平平常常:“你就想支开我。”
顾宴很爽快地承认了:“对。”
程陨之:“……”
他哭笑不得;“别这么支使人家,前边肯定乱,他一个人收拾不过来的。”
顾宴转身,直直看向风车:“那我就把二三四五全部叫过来帮你?”
于是变成了明晃晃的威胁。
风车忍辱负重,被打发走了。
程陨之注视他离开,笑着扭头道:“风车越来越像个活人了,之前还一脸木愣愣,这两天简直像个真实的小孩子。”
顾宴应道:“是,灵人偶接触活人越久,就会越像个活人。”
他一挥手,灵力随风,将门窗统统关上。
程陨之还在琢磨,他一个人睡的床该怎么睡得下两个人?难道让顾宴去睡客房?
但是又不太好讲出口,看他郎君那模样,恨不得一直腻在一块儿……
听见门窗关闭的磕碰声,他骤然回神。
程陨之疑惑挑眉:“怎么了?”
没想到顾宴撩开外袍,捧着他的手,半跪下来。
程陨之:“……啊?!”他结结巴巴说,“你做什么?地上我还没扫呢!”
面前人抬眼,如宝盒初开,明珠落入凡尘。
程陨之一直知道,顾宴的眸色极深,但也从来没深到这种程度。
知道他美貌,但当美人刻意把自己最好看的那一面摆出来时,冲击简直就是扑面而来,令人猝不及防。
哪怕动一丁点幅度的眼角眉梢,都不会有这种,这种……
这种符合他心意的模样。
他雪白的外袍不染凡尘,在地面上绽开成长瓣的花苞。
顾宴注视他掌心的纹路,捧着他的手心在反常地发烫,程陨之不自在,想抽回手,被按住。
顾宴道:“也许太快了,但我忍不住。”
他把脸埋在程陨之掌心里,呼吸温热。
程陨之这才意识到,无论他的外表有多像峰尖那捧积雪,他的呼吸也是有温度的。
“想和陨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