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声响,老医师将自己带来的木箱合上扣,摸着自己的胡须,沉默不言。
程陨之心里咯噔一下,匆忙询问:“大夫,他这是……”没救了吗?
老医师叹气:“他也没病啊,脉象正常,那为什么会发热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程陨之也捉摸不透,带着歉意,皱眉笑道:“他昨天回来就是这样了。”
可能是修炼问题,凡人医师能解决动脉,但没那个能力解决灵脉。
他起身,谢过人家白走一趟。
老医师提笔,伏案写药方:“我这有些寻常发热的方子,你照着这个方子抓药给他吃了,看看有没有效果。就算一般人喝了也不碍事。”
程陨之道:“好,我马上去抓药。”
老中医走后,程陨之放下床帘,捏着方子出门出门去。
药铺在一处富商府邸旁,是程陨之鲜少来往的地儿。
他感慨想到,成为修者后,他多少年没生过病了,现在居然还要照顾另一个生病的修者,真是稀奇。
等小学徒找药格的功夫,他无聊拨了拨秤上的零星药草末,听见不远处传来喧闹声。
程陨之没精力看热闹,懒散蹲在小木凳上,冲配药的小学徒招了招手。
人家利索地替他用纸包好,扎上绳子:“客官?”
程陨之一抬下巴,示意那边:“哎,那儿怎么回事,声音这么大?”
说起奇闻异事,学徒可不困了。
他把纸包往程陨之怀里一塞,神秘兮兮拢着嘴说:“那儿可是王大富贵的府邸,现在闹腾的很呢。”
“王大富贵?”
“他家一直标榜自己‘富贵善人’,大家就这么叫他了。”
什么富贵不富贵的,也富贵不到程陨之头上,他不对这个感兴趣。
就只问:“然后?”
“前阵子,他家不是发生怪事了嘛。”
原来前些阵子,王富贵家里闹鬼了。
是个小婢女发现的,她晚上起夜,袖子不小心飘到桌上摆的花瓶上。
花瓶没掉到地上,也没摇晃着磕碰着哪儿。
只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化为了齑粉,在莹白月光下,宛如散了一地的骨灰。
她被吓了一跳,用力一推身后的实木桌椅,结果桌椅也和花瓶般,轻微刺啦,化为棕黄粉末。
之后,推什么散什么,出了房间才好转。
小婢女吓坏了,第二天大早就禀告了当家主母。
主母哪里信这邪,伸手去碰昨天被下人擦洗过的花瓶,不屑地叫她别整天神神鬼鬼的。
结果那花瓶原地人间蒸发。
主母呆若木鸡。
刚开始所有人,包括王富贵都不当回事,他们呈化是经常有仙师路过的城镇,寻常神鬼不敢从此过。
然而之后碎的变成了库房的银子,王富贵为此嚎了一天两夜。
药铺伙计大半夜被吵醒过,对此颇有怨言。
他们找了法师做法,平静了一阵子。
再后来,碎的就是他宝库里的传家宝,传出来是无言面对祖宗的。
程陨之听得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原来之前那群仙门弟子就是接了这个任务,前来捉拿“鬼”的啊。
虽然最后捉了个魔修出来,不过这魔修手上沾了血,也算是件为民除害的好事。
魔修用的什么手段,程陨之听完就懂。
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有灵力,凡人不懂如何使用,而修士则要学习主动驱使灵力,让灵力为己所用。
那魔修修炼了邪法,吸走物体里蕴藏的灵力,使其化为齑粉。
听到这里,想起那魔修坟头草都三米高了,程陨之便丧失了兴趣。
他懒洋洋倚着木柜台站起来,爽快付钱,拎着纸包往外走。
黑瘦贩子这些天老婆生病,不出来捏面人了。
程陨之也就没了街头说书的力气,他慢慢度步,不知不觉也度到“王大富贵”的府邸门口。
稍一抬头,发现寥寥几个仙门弟子站在门口。
为首弟子臭着脸,极为不耐烦,一句话能简略成不到十个字,正是子陶。
他面前那人,挺着肚子耸拉眉毛,是程陨之陌生的面孔。
想必便是王大富贵。
程陨之想了想还没醒的顾宴,没忍住,决定留下来凑个热闹。
他挪挪脚步,凑近些听他们讲话。
王大富贵哀求道:“仙长,求你们留一阵子吧,王家一定好吃好喝招待……”
子陶冷酷摇头:“不行。”
他身后的弟子帮着师兄扩写,说道:“子陶师兄是说,我们还赶着回宗门复命,师长爱徒心切,请老爷多多担待。”
王大富贵一阵语塞。
他粗壮的手指抖了抖,还是没敢去抓子陶雪白的法衣袖子。
他低声道:“但,我真的觉得那鬼会卷土重来……”
子陶:“不会。”
师弟继续闭着眼睛扩写句子:“哎,师兄说得对呀,那鬼已经被我们灭了,您也看到过,那不是“鬼”。老爷就放下心,好好过日子,别自己吓自己。”
话说到这份上,王大富贵也不好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