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吃东西,拒绝喝水,我歪在软榻上,心无旁骛。我一直睡着,甚至不愿醒来。
我拉着爸爸的手,周围皆是高楼大厦,现代化的家居设备,家里堆满了史籍和古物,我靠在爸爸的肩头,我终于回来了,再也不要回到唐朝了。未过多久,爸爸的身影渐渐涣散,我拼命的跑着:“爸爸,不要丢下我。”
我猛然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雕花的屋顶,阵阵梵音入耳,浓浓的檀香味袭来。
我半坐起来,外?面漆黑一片,桌上点着檀香,仔细一听,我的心怦然心动,我知道那是谁的声音,赤着脚,披散着头发缓步到屏风外面。
那双灵动的双眼猛然抬头,嘴角快速上扬,他迅速的站起,激动的走上前?来:“公主,你终于醒了!”
“辩机。”我轻呼。
我不确定的看了看窗外?,漆黑一片,困惑的问:“你怎么在这?”
辩机凝望着我,他眼里除了往日的温润,又增添了些许的惊恐。
辩机的眸光从我的脸上移到脚,他柔声说:“是吴王派人找的我。”他向?前?迈了一步,“公主,地上寒凉。”
我没有理?会是那么寒凉不寒凉,心灰意冷的叹了口气,转过了头问:“三哥?他知道我快死了,要你来超度我的?”
辩机急切的走了过来,正对着我,重重的说:“公主何须此言,公主正值芳华,奈何如此执念!”
他那焦急的神色,让我心下?生了些许的得?意,几天未吃东西的我,费力的平静着心绪问:“执念?从何而来?”
辩机的眸光开始变得?深沉:“你不能死!我不想你死!”
多么简单的几个字,从辩机的嘴里说出来,为何总能让我感到无限的深情?是我的错觉吗?
我走上前?去拉起他的手,他的手有些潮湿,我深情款款的望着他:”若真如你所说,灵魂如浮沉的流转,在这里消失,我就会回到另一个世界。”
辩机神色又一次严肃起来,他的手脱离了我的手,顺势抓着我的肩膀,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害怕。
他急的面颊微红,语气上扬着说:想要解脱,这并不太难,就像证辟支佛果?,多则百劫,速则四生。公主可曾想过,业报未尽,即使自杀,公主也难以回到另一个世界。恰如那欠债之人,躲起来,却不知债主终会前?来讨债。”
我怔怔的望着他,那是一双多么害怕而惊恐的眼睛,我因他的激动而头脑发懵,他还痴痴的盯着我。
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我惶惶的问:“你是说我在逃避这一世的债?”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对,公主就是在逃避!”
恍然间,我似乎也意识到,为了躲避那段姻缘,为了逃脱宿命,我因一时的挫伤而走向了极端。
我平和的说:“我的心不再自由,信仰也因此而毁灭了。”
辩机轻轻的松开了我的肩膀,他侧过了身子说:“自由的心灵是公主所渴望的,可灵魂会随着身体的变迁而变迁。公主!活着!总会有一线希望!”
我恍惚的分析着辩机所说的话,我想到了我自己,于是我问:“如你所说,今天的高阳和昨天的高阳是同一个人吗?”
辩机沉思着,他从没有被我问倒的时候,他从容的转头:“是,也不是。昨天的高阳是高阳,正因为高阳从那里而来,而昨天的高阳也不是高阳,因为昨天的高阳已在时空中消失。”
听到这,我却笑了,辩机还困惑着我的笑。这样的回答怎么也错不了。
佛学到深处,简直就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医师。
他端起桌上的清粥走了过来,他又劝:“执念就像心魔,随时撕咬人的灵魂,乃至于堕入万丈深渊。”
我无力的坐在木椅上,辩机走了过来,他舀动着汤勺,竟放到我的嘴边喂起了我,我可以拒绝任何人,唯独这个男人让我无法说不,我张开嘴,顺从的咽了下?去。
辩机一勺又一勺的毫不间断,直到碗里的食物被我消灭干净,辩机的神色也不再紧绷。
他轻轻的将碗放下,我站了起来,我抓着他的手轻声唤着:“我曾经抚心自问,若用公主的身份换自由的灵魂,我宁愿为一庶人,和我心爱的男子东山高卧,杜门绝技。”
辩机深深的望着我,他的手在我的手心里,任由我用力的握着,此刻,让我确定的是他眼里释放的是深情,一种只有我才能看到的深情。
我们对望了很久,辩机垂下?双眸说:“世间一切贪嗔痴怨,皆源于红尘,一念嗔恨,如天火樊林。终归一切随缘。”
我笑着反驳:“佛陀不是说,因缘生法。一切都有因果?吗?
辩机于我而言犹如那空明之镜,不染尘埃,走过之后,就能看到自己。
辩机沉默了,我知道他不是辩不过我,而是他不肯再多说。我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辩机,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再次望着我凝重的说了句:“公主,要活下去!”
我松开了他的手,他的眼里立刻充满焦急,看的出他很怕我死。
我沉默不语,踱步到软塌旁,他坚定的等着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