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闻长安的春柳闻名遐迩,晚春初夏时节,成千上万的柳絮漫天飞舞,颇有冬天漫天大雪时的恍惚感,一不小心那柳絮便钻到鼻子里。
每年到这时,宫人们用丝帕半遮着脸,放眼望去,颇有朦胧的美态,偏偏这个时候,宫中都会举行一场马球比赛,那些高官子弟们齐聚太极宫,父皇的那些后宫佳丽们,凡是从三品以上,均可在场观看。
自然的,像这样的场合自是少不了杜荷的,一大早,城阳公主与杜荷早早的进了宫,杜荷虽说不如从前那般洒脱,却也不如刚成婚时那般忧郁。乍一见?我,他还是会开几?句玩笑。
与此同时,巴陵公主与柴令武也入了宫,见?了我摆出愤愤不平的模样,却未曾言语攻击,这倒是一改往常。
这场比赛马上要开始了,随着马的奔跑,这些皇子、驸马们将球从这边传到那边。
偏过头看了看父皇,房玄龄恭敬的站在父皇的身边,两人指着赛场上的某个人谈笑着。
我和城阳凑到了父皇的身边,父皇笑眯着眼睛看着我们俩,转头对房玄龄说:“这遗爱也很?是健壮威武啊!”
听到遗爱这个名字,我神经紧成一条直线,难道是房遗爱?
我趔趄着向后退了一步,父皇一惊:“高阳,不舒服吗?”
我脑海一片空白,只顾着摇头。定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房玄龄深沉的看着我,若有所思的凝神片刻,难免让我胡思乱想。
我独自退到了一边,房玄龄不知何时跟上来了,他恭敬的对我拜手一礼:“十七公主,身子可好?”
我无力的点头,勉强笑答:“还好。”
“陛下有心将十七公主许与我那儿子遗爱,被老臣推置了。若是我那大儿子遗直,老臣或许会答应,可遗直已有家世,知子莫若父,老臣那二儿子实在配不上公主啊!”房玄龄一笑,虽然容颜已苍老,可看上去却精神抖擞。
早就听闻这个房玄龄是最为宽和的,而今看来,他还有着非比寻常的度量。
“梁国公,实不相瞒,高阳也不想嫁入房家,还请您万万不能退缩。”我恳切的说。
房玄龄和蔼一笑:“老臣年事已高,只盼远离朝野回山东养老。”
我心叹:父皇是不会?放他挂冠归去的,他为“贞观之治”立下了汗马之功,父皇需要他的真知灼见,也?需要他的谋略忠心,他们是一起共患难的挚友。
“愿您事随己愿。”我说。
他拜手一礼便退去了,不好的预感涌入我的心头,不知过了多久,马球赛结束了,杜荷满脸汗珠,城阳忙给他擦汗,这对夫妻表面上看起来琴瑟和鸣,而背后的辛酸,又有谁能知晓呢。
我拍了拍杜荷的肩膀:“房遗爱是谁?”
杜荷迟疑片刻,指着那个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男子。
“就是他?”我不愿相信。
“是他!房家二公子。”杜荷说。
只见那房遗爱双手叉腰,行为举止粗鲁野蛮,我看到他时,他正与四哥魏王站在一起,时不时的哈哈大笑,从那笑声中只听到畅快,却毫无喜怒哀伤之情。
我心里暗叹,真是个武夫!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也?许我看的太久,杜荷又发问了:“高阳,你怎么了?”
我悲哀的低下头:“没什么。”
“这个人,经常出没在长安城最西出的北里巷口。”杜荷随口一说。
“什么?北里?”我一惊。
北里这条街道分?布着各色的妓院,且以官妓为主,是富家纨绔子弟常去之地。
我那已经全部被冰冻的心,此时,冰上加冰,这就是历史上高阳公主的驸马?
“他是醉杏楼的常客。”杜荷又说。
城阳公主气恼了,她瞪着杜荷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杜荷忙解释:“听说的!”
我心情坏到了极点,不明情况的城阳抚着我的肩膀:“高阳,你是不是又想那个和尚了?你这是何苦呢?”
我只摇头,无力在说话,直到过了午时,我将他们送到宫门口,杜荷虽然默然不语,却拍拍我的肩膀轻叹一声。
几?天后,听说疏勒使者来长安,早就听闻疏勒这个国家喜爱音律,这次来长安的使者,将进贡一个优秀的乐手。
一向喜爱音律的我,特意请求父皇参加此次宴会,父皇立即点头应允了,同时,我发现房遗爱居然也被邀请来。
以他的官职,焉能有资格参加?就在我发现那房遗爱就被安排坐在我的斜对面时,我才意识到,这恐怕是父皇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