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还是英国籍,根本不参加国内高考,但他本身也只是为了阻止佟语声换同桌,对于学习便也没那么多怨言了。
佟语声摸摸他的脑袋,指着书让他读。
吴桥一的目光跟在他的指尖上:“你好!”
佟语声跟他对话:“你好!”
吴桥一继续读:“今天是个好天气。”
佟语声说:“是的!是晴天。”
吴桥一读:“你最近身体好吗?”
佟语声愣了片刻,低头看了一眼课本。
课本说:“我很好,谢谢!”
他没读,伸手关上了课本,对吴桥一说:“这书太简单了,跟不上你的水平,你就多跟我说说话就好了。”
吴桥一乖乖点头:“好。”
佟语声把拿书收到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撑着脑袋看窗外斑驳的影子。
“Joey,你上次在课上说,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佟语声问。
吴桥一回头,跟他一起看窗外:“Psychologist.”
佟语声问:“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边传来了哗哗的翻书声。
他的名词储备量有限,有的词必须查字典。
“名词,心理医生,心理学家,心理学研究者。”吴桥一朗读道。
佟语声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他以为这人会想做数学家、工程师,或者下棋的棋手,但确实没想到他想做的是心理医生。
这时他才发现,他的书柜里有几本保存得比较完好的的书,都是有Psycho-开头字母的英文原著。
“为什么?”佟语声下意识问道。
因为想治好自己?因为收到了心理医生的帮助?可是这个人连别人的情绪都理解不了,真的能做心理医生吗?
“因为很难。”吴桥一说,“我喜欢难题。”
用纯理性的方法去学心理,当然很难,但吴桥一已经习惯把一切整合成逻辑链和公式体系,做题可以、理解情绪也可以,学心理学凭什么不能用纯理性解决?
佟语声只微微睁大眼,继而似乎理解了他的脑回路,但还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遇到解不了的问题怎么办?”
吴桥一摊开手,有些无奈地看着掌心说:“我会很痛苦。”
但是弗洛伊德说,当一个人处于不能克服无法避免的痛苦中时,就会爱上这种痛苦,把它看成幸福。
人多少都有点受虐倾向,吴桥一想,他确实是在享受这种无法破解的痛苦。
在心理学的对照下,国内高中教育的内容轻松得让他有些犯困。
这一晚,他学了五十多个新词汇,快速背掉了物化生政史地的知识点。
他几乎不需要理解意思就能记住课本上的内容,就像是脑子里有台摄像机,把书页一张张印在脑子里,甚至能记住第几页他画了什么涂鸦。
他有着非常强的图像记忆能力,但就是对认路毫无办法。
第二天返校上学,吴桥一依旧死死跟着佟语声缓慢的步子,生怕他脱离视线,自己便又要在浩瀚的山路里浮沉漂泊了。
眼前的路弯弯曲曲盘旋着,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来路。
佟语声说:“Joey,你总有一天要学着自己去上学。”
吴桥一低着头跟在后面,说:“不。”
这人很少拒绝自己的提议,佟语声停下脚步看他:“为什么?”
吴桥一说:“不想一个人上学。”
两个人便沉默着走了一路。
到了班里,吴桥一钻进老谢办公室补课,许久未见的温言书便又从前排飞过来,跟佟语声嘘寒问暖。
“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吴桥一家?”温言书问。
搁别人说这话,佟语声根本不会多想,但哪怕说这句话的语气再正经,从温言书嘴里一说出口,便又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了。
佟语声抬头指他,威吓道:“收起你心中的腌臜污秽!”
“到底谁污秽啊?”温言书真没想那么多,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佟语声心虚地转移话题:“衡宁最近在你家学得怎么样?”
温言书立刻被带跑了:“他真的好厉害,而且学习巨认真,我妈让他这次联考冲一冲全市前十。”
全市前十的名额就那么十个,佟语声悄悄做了统计,历届联考,一中前十冲进的名额要么一个,要么一个都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衡宁考在了吴桥一的前面,那吴桥一基本就没可能了。
想到这里,佟语声突然如临大敌:“那可要不好意思了,书书。”
佟语声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日本漫画里的男主在向对手下战书,整个世界都洋溢着热血青春的味道。
“这个位置,怕是要另有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