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耐烦,下笔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再这样下去,怕是戳完桌子,就得就近找根胳膊戳一戳了。
佟语声只觉得一阵幻痛,慌忙拍了拍他的腿,递过去一张小纸条。
纸条还没递到吴桥一的手中,一道黑影便将两个人团团包裹住。
佟语声一抬眼,手里的纸条便被方玲抽了去。
方玲的眼镜后闪着寒光,但佟语声只是双目晶亮地看着她,满面无辜,似乎下一秒就要摇起尾巴来。
方玲摊开纸条一看,本以为是写着满满答案的作弊纸条,结果只有一行字——
“快写呀,写完提前交卷一起出去玩!”
方玲毫不犹豫地弯起手指,关节不偏不倚敲在佟语声的脑袋上。
听着那人吃痛地趴到桌上,又看见一边抬起眼、卷面一片空白的吴桥一,方玲伸手把纸条摊到他面前。
吴桥一看了看纸条,又将信将疑地抬头看方玲。
方玲说:“快写,写完就放你们出去。”
于是,吴桥一低下头,拿起钢笔。
写了两个字发现钢笔不下水了,又可怜巴巴望着佟语声,佟语声接收到信号,又抬头,可怜巴巴望向方玲。
方玲叹了口气,点点头,看着佟语声借他水笔,只觉得自己正教着的是两个小学生。
吴桥一真动起笔来写得很快。
他刷刷一口气做完了单选,低头抠起桌边,挨了佟语声轻轻一巴掌之后,又刷刷写完了完形填空。
和佟语声胡乱写的速度差不多,两个人提前二十分钟交了卷子。
跑上讲台的时候,佟语声发现,其实衡宁也早早写完了卷子,他虽然看不懂,但是那扫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工整,让他知道这卷子分数绝对很高。
但这人就这么端坐着,双眼像扫描仪一般一行行扫视着眼前的卷子,而他的右手边,奋笔疾书的温言书时不时抬头瞥他一眼,急得额头渗了一层汗。
他拉着吴桥一出门溜达了一圈,半小时后,吴桥一又蔫哒哒地被他揪回来,考数学。
如果说吴桥一的英语等同于佟语声的语文,都有纯天然的优势,那么在佟语声的心目中,两个人的数学应当是同等水平的差。
毕竟中国的数学教育走在社会前列,不提这人原本的学习成绩如何,单论他根本没接触过国内的应试教育,自然也不可能考出什么好成绩。
真是个不分伯仲的倒一争霸赛啊,佟语声感慨道。
依旧做好了“写完提前交卷”的约定,佟语声看那人一边翻着字典读题干,一边在草稿纸上乱画着。
多了个鬼画符的步骤,自然速度跟不上佟语声的长度做题法。
但到了大题,佟语声还试着把脑海里有的公式堆一堆往上填,至少赚个步骤分,那人却依旧在草稿纸上乱画着。
然后哐哐在大片的空白下潦草写着几个数字——直接把应用题当填空写。
佟语声只觉得这次自己的倒一保不住了,也加快了笔速,完结试卷带着人儿出去遛弯了。
下午考语文前,佟语声和吴桥一说好,自己没法提前交卷了。
吴桥一只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没争辩,没反驳。
自己考起语文有多如鱼得水,吴桥一啃着那卷子就有多费力。
光是读题干就吭哧吭哧翻了四五次字典,佟语声很难想象,这人是怎么把一本《花间集》给啃下来的。
交卷的时候,佟语声洋洋洒洒刚把作文收尾,吴桥一只勉强写到了阅读理解,前面还有大半截空着的题。
太可怜了,佟语声认真地心疼起来——让一个外国人写语文卷子,真的是丧尽天良的苦差事。
他拍拍吴桥一的肩膀,本想说几句安慰话,却被早就在外面候着的班主任老谢抢了先。
老谢是个轻微谢顶的中年微胖男人,是年级组的数学组长。
老谢:“吴桥一。”
吴桥一抬起眼,警惕地和那人保持三分距离。
佟语声要和吴桥一一起回家,所以便也就放下书包,静候着老谢的发言。
“中午我改了一下数学试卷,全班只有两张全对的。”
“一份是衡宁的,他做得很细致很工整,找不出半点瑕疵来。”
“还有一张答案都对了,但是我不能给它满分,因为它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老谢抽出一张正面满是红钩的试卷,上面写着吴桥一的名字。
“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给我说说你的解题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