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折子中抬起头,久久望着陆公公,目光飘渺虚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君帝成婚七年有余,帝君终于怀上龙嗣,陆公公自然高兴,不止是他,全天下都该跟着庆贺才对。可方才太医突然跪下道?喜时,帝君脸色僵了一下,连同他身边的宫人的反应都不太对。
帝君反复向太医确认,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有喜了?。
帝君当即冷笑几声,让陆公公来回秉皇帝,叫朱承启也高兴高兴。
可陆公公看朱承启这哪里是高兴,分明是淡淡的忧愁。
暖黄色的烛光笼在朱承启脸上,映得他清俊异常,他皱着眉头抿着嘴,目光抖了?抖,突然搁笔往外走。
陆公公就跟着他,一道?去了帝君那里。
“皇上驾到。”
帝君陈涵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着朱承启一步步走进来,一向知书达理的他并没有过去行礼,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就不用再假模假式的讨好这个人了?。
朱承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着一袭明黄的常服长身而立,他启唇:“你们都下去。”
陈涵没有回头,看着铜镜里的皇帝,皇帝浓郁的眉毛微微蹙起,十分俊逸雅致。
他是武将之子,永宣帝有意将他指给朱承启做正君。
陈涵还记得第一次见朱承启时,是家的后院中,那时候他才十四岁,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
知道太女要来,他是如何的害羞与紧张,因此弹琴都不小心拨错弦,一曲《凤求凰》弹到一半戛然而止。
“若不是你所?爱之人,这曲子还是不要弹了。”
朱承启背手?走过来温声道,稍稍停留了?一会儿便转身走开了?,陈涵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是《九章算术》。
陈涵永远记得那修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交错的光影之中。
朱承启那天过来是想劝他悔婚,并保证永宣帝不会怪罪于他。因为陈大将军是和永宣帝出生入死的袍泽,况且这婚事永宣帝提起时,没有旁人在场,也没有正式拟旨赐婚。
陈涵却红着脸低头,说他听母亲的。最后这婚事还是成了?。
从一开始的脸红,到眼睛红,现在陈涵的心里只有恨,他挺直了腰背,望着镜子里的朱承启道:“皇上,您应该听说了?,臣侍有了?。”他顿了一下,一字字说:“当然不是您的。”
殿中一片死寂,守在门口的陆公公惊得目瞪口呆,连头都不敢往回转。
朱承启面色如常,默默听他继续道?:“我既然做了?,便不怕传出去,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什么人。”
然后陈涵站起来,慢慢朝朱承启走过去,红着双眼,攥拳咬牙问:“皇上,您怕吗?”
朱承启挑眉,依旧不作回应。
“您为何不说话?不叫人来惩治我?”他问完之后,马上又自问自答:“因为你内心有愧,因为你不敢叫人知道这些丑事!”
说话间,他已经将“您”改成“你”,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你娶我来,就是想掩人耳目,好盖住你丑恶嘴脸!”陈涵说着说着,向前又进了?一步,盯着朱承启:“你不配做皇帝!更不配做女人!”
他声音克制,却还是很大,陆公公默默走开了?,恰好撞见太帝君被人簇拥着过来。
“太帝君。”
太帝君脚下一顿,问陆公公:“怎么回事?”
“您尽管将臣侍与陈家斩尽杀绝,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您被戴了绿帽子,知道当今圣上是个床笫无能的断袖。”陈涵说完,朱承启后退两步,腿一曲就坐到凤纹云垫上。
朱承启抬眸静静扫了一眼陈涵,终于开了?口,温声问他:“孩子母亲是谁?”
朱承启从始至终都是一脸平静,说这话时一如从前那般从容温?,陈涵再也忍不住哭了。
哭得梨花带雨,边哭边说:“皇上真想知道,臣侍不怕说出来,这孩子是我?礼部侍郎杨大人的!”
殿中声音传了?出来,帝君听这话,脸色一沉,丢下一脸惊慌的宫人,提步向殿内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kitty猫与闲时听雨的地雷包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