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辞被正式录入《永宣大典》中,左右死无对证,成王败寇,那厮就是?看准这一点才敢写?。
这件事,杨思?焕也是?前几天看到大典的复本才知晓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窍不通了。
而今远眺平王墓——满目苍凉,竟一时无话,心寒齿凉。不禁苦笑,所谓成王败寇,大抵如?此。
千百年后,后人会看到两种不同的史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难辨了。
念及此,杨思?焕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小庙,心道这位若是?泉下有知,也要生生被气疯吧。
正这样想着,听到身后的谭政道:“大人,下雨了。”
杨思?焕回过神来,颔首道:“你?回去取伞过来,我再?看看。”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谭政二话没?说就小跑着回去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杨思?焕重新折回小道。
趁雨下大之前,杨思?焕就已经躲进平王墓前的小庙边,大雨哗哗拍着瓦面?,廊下一片阴湿,风吹雨斜打在?她的衣角,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隐约有酒菜的香味向她飘来。
她站在?廊檐下,一边理着衣襟,一边朝身后的正堂看。里面?略显空荡,靠前设了香案,案上?奉的是?憩太女平王之灵位,盘里的贡品不过是?些野果,已经不新鲜了。
堂前摆了一张小四?方?桌,桌上?的菜饭冒着热气,却不见人影。
“爹爹的,磨磨唧唧,还不赶快进来。”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杨思?焕回过神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屋走出,晃到堂屋的四?方?桌前坐下。
“杨思?焕,装什么躲雨?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找我吗?”方?仕林说着就拍桌子,“过来!”
几年没?见,这货依旧没?变,还是?风风火火的做派,她啧然叹道:“啧,倒是?长高了不少,也是?,都多少年了......”又问:“会喝酒吗?陪我喝几杯。”
这货酒量好,说是?说“杯”实则都是?用碗喝酒,看到杨思?焕文质彬彬的模样,满是?嫌弃。
“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个小杯子。”说着就满屋子转悠,最终目光停在?祭案前的杯子上?,将里面?祭祀的茶米倒进香炉里。
低声自语:“死都死了,还能消受不成?”说着,顺手抓了一把案上?的果子。
杨思?焕坐下来,拿起方?仕林递过来的杯子,指尖在?杯缘摩挲半晌,扯着嘴角望她:“你?从前开?口闭口都是?‘老子’,现在?突然文雅起来,我倒不适应了。”
她才这样说,就见方?仕林一脚踏在?长凳上?,朝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文雅?”又问:“杨思?焕,后悔吗?”
杨思?焕一怔,缓缓抬眸看着她。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雨打屋瓦的声音。
“后悔什么?”
方?仕林摇摇头:“当官,你?就不是?当官的料,杨思?焕,我早跟你?说过。要不是?我给你?机会,这药你?倒无处下了,蠢头蠢脑。
下次再?有这种事,交给下头人。”说罢,只手端起碗,凝眸望着碗里的酒,前言不搭后语道:“你?放心,我不怪你?,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你?。”言毕将酒一饮而尽。
杨思?焕淡淡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
那货只是?笑:“有的选吗?”
诚然,从开?始就是?没?得选,“凡事看开?就好了,吃菜。”依旧乐乐呵呵给自己夹菜,顺带着也给杨思?焕夹了一筷子尖椒牛柳,“有一说一,她们虽都盼我死,伙食却不含糊,顿顿有肉。”
杨思?焕就看着她又吃又喝,自己却不动筷子。那货就不再?管她,风卷残云般吃了两碗饭,搁下碗筷打了个嗝,又抱了盘祭品往嘴里塞,边塞边问:“你?说,我还有几天活头?”
杨思?焕来前不是?没?预想过,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画风。这货仿佛早就准备好了接受这一切,从头到尾似乎都在?安慰她。
可她宁可这货怪一怪她。
“一年......”杨思?焕垂眸说道,始终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那货沉默了一下,笑了:“挺好,听说你?添了孩子,以后别让她科考了,你?这个做娘的如?此木讷,难不成赖竹能出好笋?走吧,我要午睡了。”而后趴在?桌上?埋头不语,再?抬头,袖头已被打湿,好在?那人已经走远。
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淹没?了整座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