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房重开了。”
林放说这话时,江随风正将背包放下来。
闻言,他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问卷来,正是之前路西野拜托他从学校带回来的那套。
问卷是针对中学生展开的,主要是对青少年关于健康认知,日常药物认知以及突发疾病应对的一些小调查。
说起来,其实更像是一种变相的健康科普。
江随风将那叠问卷递给林放:“再开一瓶酒吧,一起送到一号包厢。“
说完,他想了想,然后说了酒名。
“嗯?”林放偏头看他,将那打问卷放在桌上:“这一瓶出去,你两三个月可就白干了。”
“行吧。”江随风将棉服脱下来挂好,又将手套收起来。
今天A市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股寒流,他的鼻尖和手指关节处都被冻出了一点粉意来。
“对了,”他又说:“再加个果盘吧。”
他说完就要出去,却被林放伸长的腿拦了一拦:“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送了我一套棉服。”江随风不甚在意地说:“总不好平白拿人家的东西。”
“你不会是拿价值相当的东西来抵棉服吧?”林放好笑地问。
江随风沉默了片刻,拿眼看着林放:“比他的价值略高一点。”
“行,出息了。”林放说:“怎么没见你跟我也算这么清?”
“你想吗?”江随风问:“想的话下次跟你算。”
“我想不想你不知道?”林放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直言不讳道:“他想不想,你肯定也知道。”
江随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作为过来人,”林放又说:“我觉得他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单纯喜欢你,你这种回应,多少有点伤人,听我的,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他喜欢我?”江随风反问,又笑了笑:“师傅,您听过降维打击吗?”
作为过来人,林放觉得自己好像被鄙视了。
“都不是一个维度的,谈什么喜欢?”江随风又好像并没有鄙视他,只是在认真向他表达自己的观点:“不过是玩儿罢了,玩够了自然会找门当户对的人结婚。”
他说的波澜不惊,不像是十七八岁朝气蓬勃年龄,倒像是七老八十的心如死灰:“我不做这样的梦。”
*
路西野刚来不久,正坐在窗边抽烟。
舞台上有Dancer正在热舞,灯光随着节奏被打得缭乱。
舞池里更是人与人挨挨挤挤,热火朝天得让人忘了室外骤降的气温。
他手边摆着酒杯,烟盒以及火机,还有一份国内外各基因公司针对多种疾病做出的基因检测汇总报告手册。
不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则视频请求。
路西野将窗户合上,只留了一道缝隙,隔开外面过于喧嚣的声音,将视频通话接了起来。
对面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眉眼精致,笑起来阳光灿烂。
“你好,尚迟,”路西野笑问道:“要上实验吗?”
“刚从实验室出来,”尚迟揉了一把脸:“昨天熬了个通宵。”
“辛苦了。”路西野说。
尚迟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在国际顶级学府修习分子生物学,目前正随导师在国外某以基因治疗为方向的实验室搞科研。
也是路西野前几天在国外,特意拜访过的研究人员之一。
“您上次说的事儿我考虑过了,”尚迟说:“只是国内的科研环境……”
“你放心。”路西野说:“路氏还不至于撑不起这样一个研究室,而且基因和免疫相结合的科研方向,如果错过了,将来你一定会感到遗憾。”
尚迟沉默了片刻,这种研究,要么会取得巨大的成就,要么十数年甚至数十年都无法前进一步,对于科研人员来说,大环境实在是太重要了。
路西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他没有催他,只安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忽然,镜头中一直安安静静的的路西野做了个动作,他好像是抬手把窗户打开了,几乎是立刻,外面喧嚣的鼓点声就涌了进来。
而同时,他的人也往一侧偏了偏,镜头里只余了一道拉得极漂亮的下颌线。
尚迟愣了愣,盯着那道线条看了片刻。
大约几秒钟的时间,路西野重又坐正了,他的视线重新看向镜头,眼神似乎都比最初明亮了几分:“你可以再考虑下。”
“我当然想为自己的国家做贡献。”尚迟说,最终下定了决心:“合作愉快,路少。”
路西野笑了起来:“合作愉快。”
紧接着,两人又就尚迟回归的时间以及研究室建立的部分细节沟通了许久。
尚迟是越聊越兴奋,连熬夜工作的疲惫都几乎一扫而空。
原本,他对国内的研究环境并不敢抱太大希望,所以才选择留在国外的实验室工作。
但与路西野的沟通却让他感知到,路氏建立基因疗法实验室的决定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做了比他想象的还要多的功课。
甚至许多连他都鲜少涉猎的领域,路西野都能侃侃而谈,的确让人不得不惊讶。
交流到尾声的时候,路西野说了声抱歉,随后又扬声道了句进来。
不多时,对面传来了极低的话语声,尚迟听不太清,但看到路西野的神情变得疑惑了起来,并问了句:“什么?”
对面又说了两句,伴着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这段时间很短,大约只有十几秒,但路西野再回到视频上来的时候,神色却明显淡了下来。
这让尚迟十分好奇,这短短的十几秒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能看到的只有镜头笼住的那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