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什么“外国势力”的干预,那都不是问题。
伊丽莎白确信自己有能力,延续着父亲的路走下去,让俄国成为欧洲颤抖的强国。
不管是法国大使、瑞典大使,还是中国的侯爵,都只是相互利用的工具。
唯独要考虑的,就是刘钰这个在彼得堡上流社会中名声非常不好的人,会不会趁此机会狮子大开口,索要一些特殊的利益?
法国大使,最多也就是希望清洗一下亲德派,俄国法国之间,不管怎么说还有个奥利地、波兰、普鲁士挡着。
大顺可是与俄国接壤的,且不说十多年前愣生生逼死了老托尔斯泰伯爵的那种压迫,就是去年的西北界约问题上,大顺也是死咬准噶尔是内政平叛这个法理不放,一口咬到了鄂木斯克。
恶心的地方就是大顺每一次都能在俄国无力还手的时候咬一口。要么是忙于波兰王位继承战争、要么是忙于第四次俄土战争。哪怕真要是打了,打输了也就输了,最起码还能耗损一下大顺的国力,但大顺这两次都是空手套白狼,那些驻京城的使节都说这次来访的这位侯爵大人才是大顺外交的掌舵人。
她倒不是说怕刘钰逼着她签条约之类的事,这里毕竟是彼得堡,强龙不压地头蛇。
她是怕刘钰会不会拿她当筹码?
必要的时候把她卖出去,给大顺换一些土地?
这也不怪她多想,实在是刘钰的名声在彼得堡这边着实不太好,狡诈无比,善用诡计。
而且这件事未免巧了点,汉尼拔之前也可以走西伯利亚回来,可却没有回来。
从大顺到欧洲,至少也要一年的路程,消息传递更是以两年为计算的。怎么倒像是早就猜到安娜女皇会死一般?
按照时间来推断,安娜女皇死的时候,很可能大顺使节团的船还没有离开东亚。
这里面,难道仅仅是巧合?
虽不信任刘钰,她还是信任汉尼拔的,很显然汉尼拔做的事,多半也是刘钰允许甚至支持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容易带领一些当初被俘的哥萨克从大顺返回。
帮她至少需要个理由。
或是出于爱慕、或是出于地缘政治、或是出于国家利益、或是出于她令人迷醉的石榴裙。
内心犹豫了片刻,伊丽莎白忽然想到了中国和法国之间的外交关系,有些生气地问道:“难道拉谢塔迪侯爵将这些事告诉了别人?由法国向中国提供的消息?”
莱斯托克伯爵立刻否认。
“公主殿下,这一点请您放心。即便是我们,也只是出于对您安危的考虑,在安娜女皇去世之后,担忧您的生命安全,这才一直考虑政变的事。”
“事实上,在安娜女皇驾崩之前的一个月,整个俄罗斯,甚至可以说整个欧洲都以为,您将会成为继承人。谁也没想到女皇会在临终前,收养了梅克伦堡的伊凡,并指定他为继承人。”
“而且也正是因为梅克伦堡的小伊凡,才使得秘密委员会的人有正当的理由将您从继承名单顺位上剔除。这……是谁也不可能想到的意外。”
刚刚有些急躁的伊丽莎白渐渐冷静下来,一想,倒也是。小沙皇被指定为继承人的时候,才一个月大。
当初彼得大帝和伊凡五世共当沙皇,共同执政。小伊凡是伊凡五世的外孙,自己是彼得的女儿。法国人除非会占星术,否则不可能知道小伊凡会出生。
假如小伊凡不出生,再怎么样皇位也只有她有继承权了,还有一个就是伊丽莎白的亲外甥,但这个外甥、彼得大帝的外孙,已经十几岁了,连俄语都不会说,基本不做考虑。
那些实权派可以容忍德国党,可怎么也不太可能容忍女皇的情夫来当俄罗斯的沙皇。
再说安娜弄得天怒人怨,逼得旧党新党都要联合一致成为了俄罗斯正统派——守旧还是西化,那是路线之争,也也轮不到一群外来的德国人鸠占鹊巢——按常理来说,安娜快死了,自己也没有子嗣,正常应该是把伊丽莎白叫过去,让她认自己为义母,签字保证不会伤害他的情夫们,传位继承。
但谁也没想到,临着快死了,居然她外甥女居然生出了个男娃。这纯粹是意外中的意外。
这种意外除非可以未卜先知,否则谁也不会想到。可按照时间来算,大顺使节团离开大顺的时间,安娜女皇可能还没死,消息不可能传那么快。
“汉尼拔,当然是是为了我。可这位中国的侯爵,并不认得我。他想要什么呢?”
心里暗自嘀咕一声,转念又想,不管他想要什么,如果政变成功,自己才是俄罗斯的皇帝。
最终想要的,还是要从自己的身上得到。
只要自己不给不就好了吗?
就像是拉谢塔迪侯爵,他不也是为了法国的利益吗?以为我是可以操控的。但他不过也就是个长得帅一点的男人而已,这样想,和那些以为长得漂亮就能控制政治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就像是瑞典大使,一直也在试图和自己联系,不就是觉得政变可能会让瑞俄战争朝对瑞典有利的方向发展吗?可是,你们怎么保证、监督我说的话,就会去做呢?
这些她都清楚,都明白,但装作不懂,不明白。
嘴长在自己身上、拿着俄罗斯沙皇玉玺的手也长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不答应,这些人想要的一切,都不过是空想。
既然都在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想利用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