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帝显得推心置腹,刘钰也便顺着皇帝的心态回答。
“陛下,臣之前也说过了,日本的事,看似很难,实则简单。日本幕府体制之下,幕府不敢和咱们打大仗,若能赔钱就保证幕府的统治,他们是愿意的。”
“幕府将军把所有的旗本都和咱们打一场,打完之后谁来压得住那些大名诸侯?”
“况且,幕府名不正言不顺,挟倭王以令大名,到时候幕府不但不会与我们交恶,反而会求我们帮着镇压各路大名的反抗。”
“幕府,便是天朝都护日本最好的守土官长。所虑者,不过是荷兰人介入。然而奥利地王无男嗣之事,欧罗巴必乱,荷兰人定然不敢介入。”
“臣也不敢说什么将来一定没有其余变化,但臣所能保证的,就是日本赔款五百万两、放开贸易、十年之后对日关税每年征收几十万两,陛下的内帑入股的收益也能增加个几十万两。”
“而且,日本朝贡,陛下便可告于太庙。琉球,天朝之忠臣也,解救琉球,亦是天子之职。”
“臣思来想去,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别的事,李淦不敢说很懂。
但是幕府将军不敢把旗本都拿出来和大顺打野战这种事,李淦可太懂了,当皇帝的哪能不懂这个套路?
听刘钰这么一分析,似乎的确毫无难度。只要海军能打赢、日本处处都是海岸线,想在哪登陆就在哪登陆,以青州军在西域表现出的战斗力,的确不难。
人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李淦想着日本贸易的事,问道:“可荷兰国自来便与日本有贸易。若日本开关贸易,荷兰国及西洋诸国,恐会得利。如此一来,岂非是天朝出兵、出人、出钱,却让他国得利?”
刘钰本就想说这个问题。
“回陛下,臣考察过荷兰对日贸易的事。大顺之前,荷兰人对日贸易,需要商人将货运到巴达维亚,后来是台湾。如此一来,闽商得利,而荷兰人将生丝运到日本,就要比闽商直接运到日本贵上许多。”
“荷兰人当时少部分依靠闽商转运,另一部分对日的货物,便是香料。还有一些,是从印度运去的土布,还有西洋国的呢绒。”
“后天下安定,我朝开放海关,洋商往来贸易。荷兰人的货物都是直接从漳州等地直接拿货。除了原本的香料之外,荷兰人已经不从本国运送毛呢、也不从印度运送土布。这些份额,都被本朝的棉布、生丝、砂糖等所取代。”
“是故,此事其实也简单。只要效仿英国,所有运往日本的货物,必须是天朝所产;所有去往日本的船只,必须是天朝商人为船头;所有去往日本的西洋货物,必要在天朝靠港征收关税之后,再行运往日本。”
“日本只开放两三个港口,严令日本继续保持锁国,不得与他国贸易。舰队航行拦截。一旦发现荷兰人违反条例,则扣押货物。并且以断绝贸易、增加一倍关税为要挟。”
“如今成立了东印度公司,或与我朝有贸易的西洋国家,有英国、法国、瑞典、丹麦、荷兰、葡萄牙、西班牙。”
“其中,瑞典、丹麦可以无视。法、葡、西等,皆与荷兰敌对。英荷为同盟,但英国在南洋与荷兰冲突较多。若我朝与荷兰冲突,又逢欧罗巴为奥地利王位一事大打出手的时候,荷兰便无援手。”
“西洋的货物,本就难在日本售卖。其余诸国在日本也无贸易,所以只要击败了荷兰,便可与英、法、西等国,签订条约。使西洋诸国承认,日本乃天朝藩属,亦使之承认不可对日贸易,否则断绝与其国之贸易。”
“西洋诸国除荷兰外,本就与日本无贸易,短时间内必然遵守条约。”
“荷兰占据南洋,垄断香料,找到借口与荷兰开战,亦大为有利可图。”
“效仿荷兰手段,陛下内帑或是户政府国库,垄断香料收入,便可年入百万不止。”
“与日开战,立刻申明西洋诸国不得转运货物前往日本。荷兰人重利,必然铤而走险,若被查获,则大义在我。”
“巴达维亚,有天朝海外遗民数万,皆心向天朝,无日不思宣抚。”
“欧罗巴因奥地利王位的事一旦开战,荷兰必无能力在南洋增兵。陆军不过三千,海军亦多商船,我朝便可一鼓作气,击败荷兰。”
“届时,若欧洲开战,英国既要攻打法国,又要去打吕宋的西班牙,自然要避免我朝站在法国一方。见到我朝舰队,也会退让,生怕我朝借机开战。”
“荷兰独木难支,此事可成。荷兰既败,巴达维亚的天朝遗民便可就地统治,垄断香料,售卖于西洋。荷兰人能远航数万里,沿途死伤过半,可见这香料的利润。”
“臣亦不敢胡说,但此事若能做成,归于户政府,则国库每年便多出七八个河南的赋税不止。”
“是故臣言:时不我待,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抱憾终身。再拖几年,英国得了印度,只怕对荷开战,英国必要介入。届时便不好打了。英国国土虽不大,可是岁入2000余万两,实非小国。若其得了印度,岁入超越天朝也非难事。”
“还请陛下下定决心。臣平准入西域,已然证明臣非是那种信口开河之辈。”